【DE100.4.26,蒙塔巨城埃托里宫后殿】

——所谓的皇帝,即贵族中的佼佼者。

统领全境所有贵族,怀抱着整个大陆上的每个子民而生存的存在,称为皇帝。

其他国家的领主,一般会尊敬地称呼皇帝为【巨城之主】。这已是一个足够尊崇的称谓了。

但在七年前加冕的费尔南多二世,费尔南多一世“软弱者”的长子,并不满足于这种称呼。

帝国的历史上,曾存在过许多伟大的皇帝。然而可惜的是,自己的父亲,记忆中那个总是疲倦的耷拉着眼皮,苦恼地揉着自己额头,似乎就连戴在头顶的紫玉皇冠都显得沉重的男人,并不能够被算入这些伟大皇帝的范畴之中。

守成有余,攻伐不足。对内宽仁,对外软弱。

——这是宫廷学者给予这个男人的评价。

而他,帝国的皇帝,在戴上紫玉皇冠的第一天,在巨城的十四万民众欢呼着在神殿前敬拜,大神殿中的每一位祭司都为他和他的皇冠施加祝福,最后由宫廷首席学者,那“无名的魔道之神”的代言者,用他的竹杖在男人的身体上施加一个温暖而又强大的祝福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走入皇室图书馆,告诉所有的史官们,将父亲的一切修改过来,修改成如同布莱恩“制铁者”那般伟大的皇帝。

然而,他得到的答案是,历史不容篡改。当他愤怒的抽出剑时,却感到精神一阵恍惚——等到他苏醒之时,皇室图书馆的大门已经对他关闭。

——所以,就交给自己。

父皇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给自己来完成。

父皇无法完成的伟业,当权柄被交与自己手中之时,便能够完成,甚至会远远超出历史上的任何一位皇帝。

费尔南多二世沉默地在这庞大到过分的宫殿中行走着。

这后殿,是一条长廊。

长廊的雕刻极尽奢华灿烂——但这些辉煌灿烂的雕刻,在这长廊两侧的油画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这竟然是一个画廊。

一千三百五十盏长明灯,在周围的墙面上辉煌地燃烧着。灯油在灯芯之中持久而漫长地燃烧着,由于通过极其精巧的设计从宫殿内部的一个大缸中不断吸入灯油,这些长明灯的灯芯燃烧得极其持久而稳定,足以燃烧上百年。

整整二十七幅巨型油画,在长明灯的包围下,显得如此明亮和耀眼。

这并非是历代先帝的画像,在帝国的七百年漫长历史中,皇帝的数量远在二十七人之上——尽管其中,有着不止一位先帝的身影。

所有这些图,记载的都是同样的主题。

战争。

二十七场战争。

直到第七张油画,指挥战争的皇帝陛下,才戴上了紫玉的皇冠。

之后,东征,西讨,整个帝国的荣耀,在这漫长的画廊中凸显得淋漓尽致。

剩下的二十张油画中,有六张与杰尔维王国有关,有七张与北方的那些野蛮人有关。

最后的五张油画的画面当中,都是同一个人。

费尔南多二世停留在那倒数第二张油画面前,这是左半边画廊的第十三幅画,也是最后一幅画。

在这幅画的中央,是一位中年战士。他的脸上满是灰尘,身上全套厚重的甲胄,以及被灰尘和血沾湿,七棱盾纹章也模糊起来的紫袍,证明了他不是别人,正是那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布莱恩.制铁者。

此刻,他正抱着一位青年。

尽管脸上同样沾满尘土,但仍能看出这位青年十分俊美。他头盔下的前额突出,这代表他拥有常人之上的智慧。

但油画上的青年,脸色如同地面上的尘土般灰白。

他的胸口,被鲜血染红。这鲜血,大概如同中年国王眼中的泪水一般,无比炽热。

这是二十七张巨幅油画中,唯一一幅帝国战败的画卷。它是随军书记官科尔伊芙诺在战役结束后绘画的,其名为《怀抱幼子的布莱恩一世》。

那是拥有军神之名的布莱恩一生中唯一一次失败。一向长于计略的他,低估了阿克兹人游牧部落的机动速度。尽管他成功地攻克了阿克兹人的所有市镇,却在最终决定性的会战前被焚烧了给养,会战中又遭到了侧翼掠袭。

军队被掠袭侧翼之后就将溃散。即便是布莱恩一世和他的大军团凭借着优秀的训练度并未溃散,但也受到了十分沉重的打击。而在皇帝缓缓撤退的过程中,阿克兹部凭借着马力的优势连续袭扰着大军团,并在大军团最为疲倦的时候,从其背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冲锋,这使得大军团彻底的溃散了。

五万名忠诚的帝国步兵在战争结束后只剩下七千名残军败将,而皇帝,失去了他的独子。即便是他像任何一个病重儿子榻前的父亲一般拥抱着那仅二十岁的年轻人,让泪水滴在那年轻人的宽阔前额上,也不可能让他从阿克兹人那夺命的飞箭射穿肺脏之后还幸存下来,其证据便是,戴斯安德娜,这位优美而沉默寡言的女神正挥动着她一半骨质一半膜质,代表着死亡与往生的双翼,向这位遭遇横祸的年轻人那悲哀地颤抖着的灵魂伸出手。

制铁者布莱恩一世,这历史上最为伟大的皇帝陛下,从此孤身一人。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位神明,一位守护着帝国的神,而这场战役,便是他作为人类的最后一战。

这之后,布莱恩一世发起了持续七年的,让阿克兹部全数毁灭的前所未有的征服,整个北风苔原上都充满了这位正在成为神明的父亲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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