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由吉尔代行我作为爱瑟斯男爵的所有职责。”晓晨将昨天晚上写好的烫金文书在大家面前宣读出来。“如果在我外出之时发生意外，则我将我的爱瑟斯男爵头衔转封于吉尔，如果外界传来确认我死亡的消息且我那时未留下后代，则吉尔将享有对我爵位完全的继承，支配和销毁的权利。如我的后代回到这个村庄，基于我与吉尔约定的辨认法，他将继承这片领地。现在，爱瑟斯的吉尔，你是否愿意代行你领主的职责，直到你的领主从外界归还？”

晓晨抽出那救了自己一命的，朴实无华却无比锋利的剑，将剑尖放在半跪下来的吉尔的肩甲上。

曾经作为雇佣军的吉尔，此刻也还保持着他的全套盔甲。而在封臣转封的仪式上，这样一套铠甲是必须有的。

“是的，我的主人。我愿意为您代行您的所有职责，以您的忠仆身份，看守这片领地直到您回归。”

吉尔，现在也许应该被称为代理爱瑟斯男爵，沉声说。

他那仍然有些虚弱的妻子穿着厚重的鹿皮斗篷，抱着两人新生的孩子站在人群中最接近两人的地方，尤莉牵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我的臣民们，你们是否愿意拥护我的这一决定，如同服从我一般服从我的代行者？”晓晨提高了声音，对着一同参加仪式的众多围观村民们说。

“是的，领主大人。”人们虔诚地低下头，将左手按在右胸上躬身。

所谓的【贵族】，并不代表着贵族本人是一个超过平常人类的存在。也许贵族能够接受更多的教育或剑术训练，但如果给予一位平民同样程度的训练，他们之中也有很多能够达到与贵族相互匹敌的地步。

贵族的高贵在于其身份。当男爵将一位平民封为代理人时，这位平民本人就成为了高贵者，与他原本的出身无关。因此，当人们抬起头来时，对吉尔的眼神已经变了。

就像是对晓晨一样的，尽管知道对方与自已一样，不过是肉体凡胎，但仍然带着恭敬的眼神。

“很好。”晓晨点头，他将烫金文书和代表男爵权力的印章放在了这个已经年迈的男人手中。“站起来。”

吉尔起身。这个比已经十分高大的晓晨还要更高半头的精壮男人看起来，真的有了一种男爵的气势。

伴随着村中长者将一个铜钱递到吉尔的手里——这代表着村民群体对吉尔收税权利的认可——这个仪式便结束了。

人群散去。

村民们是足够繁忙的。伴随着春天的到来，母鸡在村子周围新生的杂草地中随意奔走，寻找草籽和小虫，不时发出咕咕声。而爱瑟斯河的枯水期也逐渐结束，使用水力驱动的磨坊重新开始工作，为村民们制作出面包。

而伴随着一些孩子们的成长，有些村民将眼光瞄上了周围的杂草地，大概是希望将一些区域的草除尽，再在其上种上小麦等作物吧。

因此，他们并没有太多娱乐的时间。事实上，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很多闲暇时光。

晓晨和抹茶离开村中的空地，最后一次的回到从祖父一代就建造完成的老宅。

之后，大概要很久才能回来。这个“很久”，至少是五年。

凭借着晓晨的木工手艺，晓晨在决定要离开的一星期内制作了一个相当结实的，下有轮子的木箱。虽然这个箱子比较沉重，但在其下方加入了一对加宽的轮子之后，它就可以被拖着行走了，在土路上也不会因为其重量而陷下去。

在仪式结束后，两人回到书房。

书房中有一本地图，与前往查尔兰的道路相比，科伦萧如同近在咫尺，更加谨慎的规划路线以避免危险是必要的，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布莱恩大帝统治的时代了。

首先，两人必须前往科伦萧与莎莉会合。这条道路两人已经走了多次，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在那之后。

前往查尔兰的方式有两种。其一为海路，沿迷雾海航行，到达曼纽尔王国的首都密克托临近的避风港，在曼纽尔王国臣服于帝国的时候，它还只不过是个小渔村。但现在它已成为一个仅次于蒙塔巨城的庞大城市——在密克托的避风港补充给养后，跟随从这里出发的商船或旅行船抵达杰尔维王国的任意一个港口，按照莎莉的说法，只要能够到达杰尔维境内，接下来的旅途就很轻松了。

其二为陆路。陆路相对危险，从科伦萧首先折向南方，进入帝国核心区，在蒙塔巨城或其他任意城镇补充给养，然后沿东南方向的官道前进。之后存在两种方法，一为越过曼纽河，进入现在已经掌控在杰尔维王国之下的，繁荣的河间平原，然后再越过库洛克河，进入杰尔维王国，这样能够最快的抵达王国境内，但这条路相对较远，而另外一个方法则在直线距离上更加接近——即进入广袤的易诺斯丘陵带。上百年前，凭借着在各个大公领地和伯爵领地征发超过十万名民工进行大规模的修造和上千名士兵的生命，布莱恩大帝让原本被认为几乎无法通行的易诺斯丘陵带上出现了官道，并能通过这条官道抵达当时被迫向帝国开放边境的杰尔维王国，并能够通过杰尔维王国内部的道路再直接到达查尔兰，这条路需要行走的距离是最为短的。

现在这条道路的一部分区域位于易诺斯人保留地内，由当地的易诺斯人维持着它，但维持的状况让人怀疑。

“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呢......”抹茶在这间过于宽敞的老屋里行走着。

对于她来说，从生下来到现在，都一直住在这里。

会选择离开这里，大概除了对魔法的向往之外，还有两人从父亲那里带来的，与生俱来的名为“冒险”的血液吧。

毕竟，父亲当初，是违逆了祖父的意愿，前往山之外冒险的。

“别说什么‘最后一次’啊。等到成为了合格的魔法师，就要回来哦。”晓晨揉了揉抹茶的头发。

“还要将学费还完才行。”抹茶笑着回答。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不动用太多的积蓄。毕竟，这些积蓄在未来可能能够对村子的发展起到很多作用。两人只带了少量的金布莱恩和更多的利卡，以及一些散碎的铜子。用作三人的旅费，无论是陆路还是海路都已经是充足了。而食物，已经进行了最低限度的准备。

想要直接带上足够整个路途的食物是不可能的，不仅无法存放那么长久，而且马车上也无法装下，但至少也要带够到科伦萧为止的食物。草料由于春天的到来，可以让卡尔随意在野外取食。而食物就只能在沿途的村庄和城镇中购买。

但按照莎莉的说法需要每年一交的学费，就需要领取来自学院的相应任务了。

因为之前那位少女日记上的笔迹非常工整娟秀，通过对照词典进行查找，最近几天开始两人已经能够勉强阅读她的那本日记。这日记并不连贯，其上也确实有一些任务之类。似乎少女是孤身一人前去求学，并感到十分羡慕周围携带着随身仆人的学生们。也是因此，她的几乎全部闲暇时间就只能不断地完成各种各样需要魔法才能完成的任务——这当然磨练了其魔法水平，但为此少女也累积了相当程度的压力，从而在毕业后拒绝了学院为其安排的全部职务，并前往杰尔维王国之外，最终遇见了父亲——按照学院的规定，如果随身仆人也具有一定的魔法素养的话，某些简单的任务是能够派遣随身仆人去完成的，这大大减轻了真正的学生们的压力。当然，能够雇得起贴身仆人的家庭，很可能也能够交出两百个金币来。

晓晨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魔法素养”，在他试着按照书上的咒语让纸片从桌面上飞起来的时候，纸片确实从桌面上飞起来了。然而，由于做这个实验的时候晓晨并没有关门，大概主要是风的原因。而在另外的两个实验中，晓晨既不能直接让纸片裂开，也不能让它燃烧起来。

晓晨也就绝了“自己其实也是个和抹茶一样优秀的魔法师”的念头。不过到了学院也许就算是自己这样的朽木也能稍微被雕刻一下吧，他这样想着。

“哥哥？”少女轻轻拉着自己的脸颊，“在想什么呢？”

“嗯......在想，等到抹茶变成和莎莉小姐一样厉害的魔法师的时候，会不会愿意教我魔法什么的......”

因为想法突然被打断，晓晨有些狼狈的回应道。

“那就要看哥哥的表现啦——别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啊，笨蛋哥哥。”抹茶踮起脚，捏着晓晨的脸颊转来转去，温柔的感触让晓晨有些沉浸其中。“不过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哥哥哭着求我我也会继续训练下去的哦。”

“请务必手下留情。”晓晨双手合十，“女主人殿下。”

尽管是兄妹，但毕竟只有抹茶才是真正的学生。晓晨是以贴身仆人的身份跟随抹茶进修，称呼女主人也并无不可。

只是这种略带戏谑的声音，让抹茶的脸涨红了起来。

抹茶转开话题，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要和这些餐具说再见了呢——今天就不再节省食材，做一顿大餐吧。哥哥就到水槽那边洗干净手等着好了。”

晓晨听话地走到水槽边上，用力压着从祖父传下来的，已经使用了漫长时间的黄铜把手。从后院而来的井水很快便顺着水管流出。晓晨用冰凉的水洗着手，聚精会神地看着抹茶从橱柜里拿出鸡蛋和从早上开始就已经进行了前期处理，浸泡在盐水中的鸡肉。

如果能够让他选择的话，他希望一直像这样和抹茶待在一起——当然，和抹茶手中那些很快就会被端上桌子的鸡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