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梭长椭圆状的窄长潜艇如同子弹似的打穿海洋。

潜艇的时速接近八十五节,放到陆地上比拟赛车那都是分分钟被警察拦下吊销驾照十次有余的风驰电掣,但这般的速度停歇数次暴走了两天的时间,开到了距离海岸约莫两千多公里的地方。

拉伊莎今年十八岁刚算成年,一头淡金色的短发勉强着把纤细苗条的身子挤在了伊桑的怀里。伊桑个子绝对不矮,也过了一米八的档儿,可就算拉伊莎怎么的左右摆弄缩着脖子尽量不让自己挡住要观察记录一起数据的伊桑,这抱着自己的男人都得挣扎着贴着背椅拉长脖子错开方位。

开口一问,这小毛子少女居然还有一米七六的个头,放到伊桑所在的海上都市女人中,是极其稀罕鹤立鸡群的高挑尺寸了。子弹头似的潜艇内里空间极小,就一个位置勉强塞着两人,当然十分拥挤,甚至吃喝拉撒两天内都得在这里头解决,座位从头到尾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都有各种看得见瞅不着的机关暗格按钮,拉伊莎看着伊桑前后摆弄,总是会有新鲜的东西蹦跶出来。

各种能量饮料和压缩干粮自然不用说,甚至座位本身还有便携简易的临时“厕所”,大的两天到还能强行忍住,小的就是一能够拉长出来的管子前端接着个扇形的漏斗,两人分别都是用过,各自戴上耳机,闭上双眼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略有腥臊气味,羞红了小姑娘的脸庞,伊桑自然绝口不提。

伊桑控制力极好,小姑娘坐在自己大腿之间也没有什么欲望,小兄弟控制的极好加上身体疲劳可也没有朝着别人偷偷敬礼,毕竟可都是大了别人整整二十岁的年纪,做父亲都绰绰有余,心态要摆正。

两日之后某时,潜艇开始在水中减速上浮,钢铁挡板褪却,拉伊莎能够透过抗压玻璃窗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的是前方水面朝着自己移动过来。黑影硕大无比,似乎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这毫无疑问便是伊桑所说的海上都市东亚要塞。

要塞没入海底部分也是如同巨型山丘似的隆起,眼看黑影越来越近,要塞的圆弧边缘忽然是亮起了红蓝指示灯列队,一道贴着山丘坡面的小口被点亮打开,伊桑示意拉伊莎稳住屁股,改自动驾驶为手动,一摇一晃的就是贴着入口荡进了内里。

冗长而幽静漆黑的隧道只有两侧暗淡的如同星光似的指示灯在闪烁,但拉伊莎能够听见到随着内外压调整而嗡嗡作响的耳鸣,长这么大没有尝试过这种奇怪感觉的拉伊莎十分紧张,抓着伊桑的手臂来回摇晃。

伊桑一笑,从身侧抓出一颗糖果二话不说就是塞进了小姑娘的嘴里。

隧道的尽头,潜艇挤出,然后浮陆水面,俨然是一处不算宽阔的室内码头,一侧岸边上头站着一排身穿白衣带着各种工具的人员,其中领头的黑发汉子朝着船舱招手,一名水手从岸边伸出钩子把潜艇边缘挂住拉到岸边。

抗压玻璃便是舱门剥开,一名医护人员率先上来朝着拉伊莎伸手。

“你跟着她们,去做做检查吧,对你只有好处。”伊桑用生涩的俄语对拉伊莎说道。

小姑娘也不怕生,点头上岸,似乎预先安排好了翻译,被一众七八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疗兵带离开了现场。

“不错啊,拐带了个小美女回来。”领头的黑发男人看着她们离开,这才是伸了个懒腰叹气道“卫生局的总是这么紧张,不过不容易啊,几个月都没有收容到新的大陆人了。”

“我也去消毒一下吧,受了伤破了皮肉,不知道有没有感染到病毒。”伊桑朝着黑衣男人笑了笑“今天倒是清闲,你这大忙人会选择来接我。”

海上要塞由于相对封闭独立,对于疾病的控制十分严格并且有效,对于拉伊莎这种外来人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病毒携带者,而且拉伊莎从小就没有打过疫苗,还与龙种有接触过,最关键的还是要防止她身上带有龙种特有的病毒进入都市。

当年龙种横空出世,这忽如其来的强大物种除了依靠武力横扫人类,但更关键的在于他们带来了一些结构十分诡异的远古病毒,并且极快的传播开来,可以说比起被他们的利爪和焰火虐杀的人类,死于它们带来的疾病从数字上来说甚至更多。

“我是个大忙人,但比起你伊桑-烽华,那可就是个小人物了,英雄家眷出外任务一个月了无音讯,我都害怕你是不是被哪只恶龙给吞进肚子里头打了牙祭。”

两人并肩行走进入到了隔离区消毒间内,伊桑脱光衣服进入里头清洗消毒,而黑发男子就隔着花面玻璃门坐在外头。

“昆诗达,要塞距离岸边太近了,我从旧东海一头出来,现在才两千多公里,要塞距离旧日本有多远。”透着隔离门,伊桑淋着花洒问道。

“据说,半天前如果认真用望远镜在山顶看的话,能瞅见冲绳。”昆诗达沉声说道“我们距离大陆越来越近了,因为那个诡异的风球全球影响,这季节的洋流和风候往年我们是不会漂到这地方的。”

“开了辅助螺桨?”

“开了八门,但你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能源……算了这事情等你休息之后再说吧,我们不都还等着你从大陆拿回来的数据作分析么,大陆上的人怎样,据点的人,达拉老爹?”昆诗达兴致一振。

伊桑并没回答,水花声沉默,一阵擦拭,换了套装推门而出。

“死了,我打理了一下据点,重新修理再启动了一下机器,你以为我为何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伊桑冷眼探出头来“机器从五年前开始就坏了,达拉的尸体我找到了一条手骨,应该死了两年有多,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就碰不到了,要不离开,要不就死在了别的地方。好在据点并没有暴露,看来是外出的时候大意了。”

“是么。”昆诗达露出了些许遗憾的表情。

这时门口被人敲响。

“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但两个大男人在隔离室呆这么久,外头传出去可是不好。”一把女生喊了进来。

“阿尔雅迪,有什么奇怪的绯闻还不都是你这大嘴巴传出去的,你要进来就别敲门,你又不懂得害臊。”昆诗达指着门对嚷道“伊桑回来了,还说受了点伤,你不趁机给他点福利治疗。”

“什么伤,都是哪里哪里。”

哐当一声撞开大门,一头木褐色波浪长发的白大褂美女穿着高跟鞋就是咯噔咯噔的小跑着进来。

“师兄,受伤了让小妹给你认认真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给检查一遍吧。”阿尔雅迪跑到伊桑跟前,弯腰扬起小脸嘟嘴说道“嗯,刚消毒完的药水味道,真是沁人心脾,身心俱爽。”

“阿尔雅迪你这么精神,我也懒得和你问好了。”伊桑轻轻的推开面前两人“我先回家一趟,那带过来的小女孩你帮我照看一下,随便替我告诉她,这破小岛上的官方语言,是汉语。”

昆诗达正要拦人,但是伊桑已经是抓起挂在角落衣架上的帽子闪身离开。

“要是还有通讯卫星就好了,不会现在通讯那么麻烦,出了要塞,连线全得靠猜蒙带吼。”阿尔雅迪似乎对伊桑带了个小毛妹回来十分不岔。

“商用通讯文星寿命也不过十几二十年,我们从五十年前就再也没有发射过卫星了,最后的军用卫星也在二十前损坏,又不可能使用海底光缆,本身剩下的十来个海上都市之间就没有什么通讯的机会,有时候连他们大概的位置都不知道。”昆诗达摊开双手无奈道“还指望着伊桑能够从据点观测站上收集回什么好运的数据,但他越是不说,就摆明了情况越是微妙。”

“赶着回家,也是想要先去报个平安,气死我了,今晚本来打算抓着他去酒屋通宵的来个掏心挖肺之旅,问他在大陆那穷凶极恶的地狱中是不是想着我。”

“喂,你这个马大哈女没有听我说话么?算了,伊桑肯定想我都不会想你啊,别自恋了,你这个师兄控狂魔。”昆诗达反击道。

“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等一下下班了,到居家酒屋火拼去!”

“行,今晚喝不倒你,我明天周六加班。”

……

伊桑并非真的那么急着回家,他从码头防疫站出来,路边刷卡租用了电力摩托,把自己的骨骼战衣给送到自己所工作的大学研究所里检测修复,损坏程度百分之九十五其实算是近乎报废的状态,他的几名同事看着那小黑金属盒子都是直摇头来着,伊桑却笑着对他们说把数据扫一遍即可,明天他会过来亲自修复。

海上都市东亚要塞,是一座拥有三百五十万人口的中小型海上要塞,正如他的名字所言,这个海上要塞本意建造给东亚,主要是前东南亚小国为主的子民避难收容的地方,但因为许多阴差阳错的缘故,如今的东亚要塞应当是所有海上都市人种最为复杂繁多的地方,其中大中华文化圈的人口最多,但也不过三分之一而已,其他的又有三分之一是混有华国血统的混血,于是理所当然的汉语成为了官方代表语言,但白人种与白人混血也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席位,总体而言个中十分复杂,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人在意了。

电动摩托在午后黄昏的车道上飞驰,由于规划的极好加上公交系统十分发达,东亚要塞是基本不存在交通问题,毕竟能够拥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只是少数行为,但恰好伊桑就是极少数具备持有私家车辆的特权人士之一。

他的破车停在家里,而他的家位置更是奇怪,坐落在这个城市一角的公园内里,一座山丘之上,作为绿树环绕,鸟语花香,然后山顶被松柏裹着个严实的内里,就是他那两层小破楼,水电都是自己亲手给接上去的,一条破山路当初还是凡姿那婆娘不知从哪里彪悍的借了台压地机一寸一厘给挤压上去。

这一代属于都市的边缘,隔开点就是管制区,本来住着不少人家,但以为凡姿下葬之后都纷纷搬离开去,最后又因为某些原因被政府强行规划成了公园,绕着小山丘修了几条山路,还在凡姿的墓侧不远的地方立了个气吞山河的石碑。

但实际上整个公园上下就住着两人,一是这小破楼的房契主伊桑-烽华,另一人则是公园管理者阿多。

小绵羊电瓶摩托进入公园,沿着圆圆圈圈的山路攀爬,一路上仍然能见到不少前来拜祭的男男女女。有的人是认出来了,会选择驻步送上注目礼,也有人认不出来,那带着牛摘帽佝偻着背在小绵羊上破拉风的男人是谁。

伊桑大抵是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的,他们也不会上门打扰,毕竟有趣的是,石碑是石碑,但小破楼和凡姿的墓地都是被松柏林给挡着,这都是大家说不得的秘密,你知我知,意思到了就好。

他们本身,也对小楼里头的男人不感兴趣,石碑前每日鲜花灿烂,风雨无阻,伊桑感情是都能猜到这海上都市的某个农场区,就专门有划分一个角落种植着这些个让人们天天伺候石碑的花朵。

那是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偶像,他们的,凡姿-加兰。

推门而入回家,公园管理员阿多正一身整齐精致,如同一名忠诚的管家,捧着一杯红茶坐在伊桑家的客厅中。

“少爷,您回来了?”

“阿多,管家游戏可不是这么好玩,但我很感谢你把我家给打理的那么干净,要是我一个人的话,一个月出门保证回来就是烟尘霉味。”伊桑头也不抬,把外头和帽子甩到门口的衣架上,然后放下手中从研究所带回来的文件包,就是朝着二楼跑去。

“伊桑先生,那位大人马克杯,我前几天清洗了一遍放到了厨房左侧橱柜第二个右侧。”

伊桑一听,从楼梯上跑回了下来,沿路一找,抽出了一只粉色波浪上却漂浮着一条鱼骨头的硕大马克杯来。

“谢了。”

“那是当然的。”

拿到小楼外头用没过滤的水喉接了一杯清水,伊桑高举马克杯走到了小楼后头的林地中。

那儿有一块坟墓,没有石碑,倒是被修成了一个类似硕大的木盒子似的花坛。

花坛的中央,一片青草,却有一株妖艳的紫色花朵,从中拔地而起。

“我又平安回来了,凡姿。”伊桑举着马克杯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是缓缓的倒在了彼岸花之上。

“我果然还是想逃避的,逃避这里,逃避曾经有过你我的城市,一溜烟儿的,逃之夭夭。”

伊桑抓起了一杯黄土,然后撒向了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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