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

于是，和两个猎人离得最近的一匹食尸鬼突然自燃了起来，化作一道深红色的火炷。食尸鬼在烈火中挣扎起舞，发出一阵烤焦腐肉的味道。

然后银发鬼种不紧不慢地走到火炷前，将被烤熟的食尸鬼的心脏挖了出来，彻底结束了它的性命。

而另外一头食尸鬼，则被黑羊上的金发少女用刺剑贯穿要害，倒在血泊之中。

金发少女从黑羊上跳了下来，爱惜地拭擦着白光闪闪的魔剑，黏人地跑到正在吞食心脏的鬼种的身旁。

“我刚刚不是叫你们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的吗？你们这是活厌了，特意跑到战场上自杀吗？”

素丽的鬼种少女扭头对猎人新手训斥道，似乎有点生气了，而巴特莱和贝克两个，则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傻傻地发问道：

“你是爱丽丝大姐吗？”

“对哦，我是悠莉娅的鬼种骑士，食尸鬼混血爱丽丝，有什么问题吗？”

“哼，爱丽丝你自己还不是乱给自己的名字加前缀！”

一直被吐槽的悠莉娅似乎终于找到还嘴的把柄，马上抓住机会反击道。

“我这是为了解释清楚而作出的必要说明，跟你可不一样。”

“明明都一样，凭什么只允许小爱丽丝你把头衔说的这么长！”

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两个女孩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这轻松自在的诡异氛围，和两个新手猎人在森林里，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果然就是爱丽丝大姐啊。”

两个猎人异口同声地感叹道，而他们的爱丽丝大姐，也厌倦了斗嘴，把食尸鬼烤焦的心脏吃完后，看了看泥泞地上的血河，满意地笑了笑。

“悠莉娅还有魔力吗，用扩声魔法和士兵们告诉士兵做好准备，咱们差不多该把收尾工作干完，准备回去了。”

“好嘞！”

金发女孩说着收回了纯白的刺剑，身上微微闪烁起淡白色的魔力之光。接着，如风铃般略显稚嫩的声音，像秋风拂过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麦田一般，掠过惨烈的战场。

“我是悠莉娅-芙兰伦萨-艾斯-顾伦娜，乃继承顾伦娜王家血脉的贵族，金狐领史上最年轻的家主，沐血奋战的战士们，你们辛苦了，我的骑士即将向食尸鬼们降下天罚，所以，捧起胜利吧。”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说些这么羞耻的话啊，简单地通知一声不行吗？”

鬼种少女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匕首割开手腕上的血管，苍白的手腕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流淌进了地上的血泊中，和战场上肮脏的血水混杂在了一起。

“悠莉娅，像上次一样，协助我，别让我误伤无辜的士兵。臭山羊，喂食的时候到了，胆敢接近我和悠莉娅的食尸鬼，随便你怎么玩。”

独眼的黑羊幼兽，第一次从饲主口中得到进食的许可，马上快活地跑到食尸鬼的尸体旁，舔起肮脏的黑血来，那愉悦的模样让周围的食尸鬼发自本能地不敢靠近。

而金发女孩则散发出轻飘飘的魔力，回应爱丽丝的要求说：

“没问题，小爱丽丝。”

于是，两个少女站在巴特莱和贝克的身前，吟唱起耐人寻味的咒语。

“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驭己翼以噬己心，黑海，山羊，黑色月神，黑溶胶……”

“溟泠大将，三臂五头。九狱主吏，各执戈矛。行符召将，犒赏已酬……”

庞大的魔力散发着让人胆颤的恶寒，从鬼种少女的身上喷涌而出，沿着泥泞地上的血迹，蔓延到正面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喧哗的战场瞬间变得静穆起来，无论是士兵还是食尸鬼，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剩下冯副官和雌性泪纹食尸鬼的战斗还在继续。

身为食尸鬼之首的雌性食尸鬼，也从与冯副官的对战中回过神来，面露恨意，想要摆脱冯副官的纠缠，冲到银发少女的所在之处，优先杀死自己的同族同胞，但却被冯副官拿着砍怪用银剑，把它给拦了下来。

“别东张西望的，你这怪物，你的敌人是我！”

食尸鬼发出愤怒的咆哮，让麾下群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它的同族同胞已经吟唱完毕，爱丽丝仿佛只知杀戮的暴君一般，看着自己的臣民露出了寒骨的笑容。

“穿刺吧，食尸鬼。”

鬼种少女用大鬼族语言灵为魔法作最后的引导，沉重的大鬼族语言像是恶魔的低吟一般，引爆了屠杀同族的黑魔法。

霎时之间，黑魔法-火配合起鬼种少女操作血液的能力，化成无数红黑色的死棘之枪，以银发少女为中心，沿着地上的黑血，如同被推到的骨诺牌一般，刹那间便扩散开去。

黑血之上，数不清的红黑色长枪拨地而起，带着仿佛来自炼狱一般的炙热鬼火，在惨烈的战场上，奏响了一首残酷无比的血与火之歌。

“穿刺吧，食尸鬼。”

死棘之枪遵从鬼种少女的命令，在悠莉娅的协助下，完全避开了人族士兵，却把战场上所有的食尸鬼都尽数刺穿，上百头食尸鬼转眼之间，皆成了枪下亡魂。

贝克和巴特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的爱丽丝大姐只用了一个魔法，就把食尸鬼悉数屠杀，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爱丽丝大姐，你是哪里来的怪物啊？”

“你才是怪物呢，你全家都是怪物。”

而银发赤瞳的少女撇嘴说完，因为魔力使用过度而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往后摔倒，两个猎人新手马上冲过去，接住了差点要摔在地上的爱丽丝，看着怀里疲惫的爱丽丝，担心地问：

“爱丽丝大姐，你没事吧？”

“刚刚吃了这么多尸体，明明魔力都已经回满了，但果然，这样的魔法还是消耗太大了。”

仅仅用一击，就为普人族奠定了胜局的银发鬼种，似乎因为魔力不足而头脑发晕。

“别睡着啊，小爱丽丝，还在战场上呢。”

站在旁边的悠莉娅，也跑过来扶起站不稳的爱丽丝，消耗自己所剩无几的魔力，为鬼种少女使用增益魔法，想让她从魔力不足的困意中坚持住。

筋疲力尽的少女揉了揉眼睛，先是瞪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黑山羊幼崽，然后似乎有想要通过进食恢复魔力一样，对血流成河的战场，举起流血的苍白右腕，挣扎着发动了食尸鬼的权能。

“食尸饮血。”

伴随银发少女虚弱的声音，战场上摇曳着鬼火的红黑色长矛，像是烛光熄灭了一般，在严寒的冬夜里冷寂了下来，溶化变回深红色的鬼血，在鬼种的操纵下，连带着被刺穿的食尸鬼体内的鲜血一并抽出，如烟雾一般飘忽着，向鬼种少女聚拢起来。

于是，不久前还在与士兵鏖战的食尸鬼，尸体失去了枪矛的支撑，纷纷如断线的木偶一般轰然倒地，只剩雌性泪纹食尸鬼和几只躲在暗处的几只食尸鬼熬过了血枪的穿刺，幸存了下来。

战场上的血液在爱丽丝的操纵之下，变成浓重的血雾，向鬼种少女的所在之处聚集，顺着爱丽丝手腕上的伤口，流入到她的体内。

爱丽丝苍白的脸上略微恢复了点生气，她在新手猎人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走到最近的一匹食尸鬼的尸体旁，像是挑食的小孩一样，挖出尸体的心脏，饮血食尸。

“讨厌，真是难吃啊。”

鬼种像是在吃面包一般，细口细口地啃着心脏，皱着眉头抱怨道。

巴特莱和贝克两个，看着虽然嘴上不住地抱怨，但还是捧着心脏啃个不停的鬼种少女，一种诡异的可爱感从猎人新手们的内心里油然而生，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

“什么嘛，跟我家师傅一样的，加点盐可能会好吃一点哦，爱丽丝大姐。”

“不，根据师傅的话，绝对是辣椒粉更好一点。”

“辣椒粉这种昂贵的调味料，一般人怎么可能买得起。”

而银发女孩听了他们俩的话，居然一脸认真地考虑了起来，两眼发亮地看着巴特莱和贝克两个问道：

“真的吗，我以后要不要随身带点盐呢？”

因为爱丽丝为这种奇怪事情而认真思考的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让两个猎人禁不住被女孩们那轻松自在的氛围感染，都要忘了自己正身处在惨烈的战场上，笑眯眯地看着捏着鼻子进食的爱丽丝，快要笑出声了。

两个猎人肩并肩站在爱丽丝旁边，老实的贝克捂着嘴，像是想要忍住发笑一样，而巴特莱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黄白色粉末，开玩笑一样向鬼种女孩问道：

“爱丽丝大姐，这是粗盐，请问您需要吗？”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困惑的表情伸手接过粗盐。

“谢谢。”

爱丽丝说完，便毫不吝啬地把粗盐洒在“面包”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两个猎人看着银发女孩这奇怪的吃相，终于忍不住卟哧一笑了。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悠莉娅，似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气冲冲地走过来，把两个越来越亲热的猎人从爱丽丝身边分隔开，大声地说：

“好啦好啦，你们别在这戏弄我家爱丽丝了！”

金发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小手，把两个猎人从爱丽丝身边推开，而终于吃完的鬼种女孩，却又无视她的同伴，又走过去了猎人新手的身边，把小盐罐还给了巴特莱，还向他竖起来大拇指，说：

“谢谢款待，加点盐真的就变得好吃多了。”

“嗯嗯，不用客气，爱丽丝大姐。”

面对一副认真脸的爱丽丝，巴特莱反而变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挠着头接过盐瓶子，有点害羞似的，红着脸生硬地回了一声。

正当巴特莱犹豫着要不要做进一步的互动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嚎叫打破了战场的宁静，也打断了鬼种与人族间暧昧的氛围。

只见在胜局已定的战场上，士兵们正联合冯上校一起，围攻孤立无援的雌性泪纹食尸鬼。爱丽丝看了看垂死挣扎的同族，扭头对两个猎人又一次吩咐道：

“多亏你们，我总算是勉勉强强回复状态了，这一次真的真的拜托你们两个，请给我躲到安全地方去。”

“是的，爱丽丝大姐！”

银发少女对他们的回应满意地笑了笑，就和她那个爱逞强的主人一起，跑过去给上校大人帮忙了，只留下巴特莱和贝克两个，呆呆地看着远去的爱丽丝的背影。

“爱丽丝大姐真是帅气啊，贝克，我好像恋爱了呢。”

巴特莱看着救命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对同伴说道。

“我也是，彻底地堕入爱河了。咱们公平竞争吧，巴特莱！”

就这样，两个猎人新手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终于要迎来结束了。

不过，最后就化用狄更斯的那一句话吧，这是巴特莱和贝克生命中最坏的一天，也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好的一天。

这是失望之冬，这是希望（发情）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