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亚愣了好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有些奇特的棋子。

杨羽也没有任何要当人生导师,继续灌灌鸡汤的意思。

何况站在她的角度来说,稀里哗啦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这本来已经是不应该的了,更不用说她是来找人而不是来度假的。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俯下身子默默收拣棋盘,杨羽抿了抿唇,显得很无所谓般地走向了房间的阳台。

他们所处的楼层,是未来城分部的第十层。

不同于卢卡分部那不过小六层的配置,未来城分部拥有的这座建筑足足达到了三十层,并且正好处于整座未来城原本的中心——世纪碑广场的正西面。

作为山中之城,并不能打得太深的地基决定了未来城高层建筑的窘况,因而即便在关注度上,未来城丝毫不输于上海北京,但高层建筑确实是少之又少。

站在未来城分部的顶层,近乎大半个未来城都可以收入眼底,往南甚至能看到废弃的第三空港模糊的轮廓,是最好的制高点。

“世界”突袭未来城的那一夜,潇潇就是靠着分部高度提供的绝佳视野,还有埋设在整座城市地下的镭射防御体系,才能暂时遏制住时光之心区被侵占之后,幻想种向未来城西区蔓延的步伐。

不过即便近乎取巧般的凭着秦海失控能量的爆发逆转了局势,那场战争给未来城留下的印记却依旧顽强地留存着。

即便是爆炸后的冲击波被沿途的植被和地形阻挡了近乎大半,然而面对遮天蔽日而来的风暴,未来城依旧是成了一片焦土,本已经毁的差不多的东城区几乎变成了平地,而之前勉强保住的西区也损失惨重,幸存者更是十不足三四。

在八个月之后的现在,即便是在东区的原址上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消毒防疫工作,又重新建起了大批的安置房,也依旧掩盖不了它给人带来的鬼气森森的阴影。

若是乘坐直升机从未来城出发向秦海核变站飞,沿途明显稀稀疏疏的植被和大片裸露的地脉树根,都在不断刺激着观看者的感官。

十层的高度在如今的未来城,相当于可以俯瞰整个东区,杨羽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方的一排排蓝色铁皮,即便经历如她,偶尔想得比较深入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叹气。

不过,叹气并不是杨羽现在来到阳台的目的,她偏偏脑袋确认身后的少年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之后,轻轻拨动了手中的电话,脸上露出一抹柔软的弧度。

基站的信号不太好,她连着拨了几次,电话才接通。

”喂。”一边习惯性地打着招呼,少女抖了抖手腕,望了望手表上刚刚指向10的时针,嘴角拉起一抹带着了然意味的笑容来。

“喂~谁啊,大清早的扰得人不安生……”

伴随着长长的哈欠,对面的女声显得颇有些慵懒,看样子又是趁着昨晚轮休熬夜看剧,一直睡到现在才被电话叫醒。

“我,小羽。”少女无奈地撇撇嘴,似乎是对于这样的展开早已经习惯。

“老姐你这样一直宅着,怕是要被姐夫给嫌弃哦。”

“哇,妹子你别再拿这事刺激你姐我了,姐夫是什么鬼东西?不存在的!”

杨羽搁在栏杆上的手掌紧了紧,她咽了口唾沫,眉头微微皱起。

果然,姐姐依旧没有关于李天渊的记忆。

“话说你这么久跑哪里去了?又蹲哪个山窝子里去了?几个月不见人影,打你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妈那边可是问了我好几回了,你要是藏着掖着不说的话,可别指望下次我帮你敷衍过去了啊。”

“我啊……”少女笑笑,“是秘密哦。”

“爸妈那边儿怎么样?在徐州过得还行吧?”

“额,都挺好的,你知道的,老街坊邻居们你也熟,前天我跟妈打电话,她最近刚跟人学了麻将,这会儿上瘾着呢,天天跟老刘他们几个搓,还挂我电话……”

对面杨希叽里呱啦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话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被自家丫头给带偏了路。

“死丫头!我跟你说,你再这么转移话题,我可就……”

“好了姐,我还有点事,我先挂了,你多保重身体哦。”

没有等对面的声音再传过来,杨羽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手指在鼻尖蹭了蹭,目光望向天岭的方向。

有些事情她一直没有跟父母姐姐说过,正如同在她们面前她总是装作一个不怎么服管而且喜欢旅游,专往山坳里钻的疯丫头,而背地里却作为佣兵在里世界混迹一样,社会人总是有多重身份的。

她只是不忍心告诉她们,家门口出门右转,那位大大咧咧老实厚道,隔三差五把自家地里噶的时令蔬菜往她家老太太手里送的老王头以前在南京军区当过兵,还是特种部队的老教官。

还有姐姐工作的那家店旁边的哈尔冰饺子馆里,那位和蔼但总是财运不济,多次丢钱的胖大叔,以前曾经和她一起接过委托,在威尔迪亚的死人堆里直面过米迦勒的圣光。

还有……

好多东西都不能说,只能记在心里,就像一根刺,扎得人心里老不舒服。

重又握了握面前的围栏,她的目光渐渐飘忽起来,不知多久才终于又聚焦成鹰隼般的锐利。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尽管天空没有突然阴沉,也没有晴天霹雳或者什么九日凌空之类的异像,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里,025的异动显得如此清晰。

“这是……因果线!”

不知何时,齐亚已经起身来到了她身后,此刻少年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右手,杨羽回过头来望向他时,一条纯白的丝线已经缠绕在了齐亚手掌之上。

它出现得颇为突兀,通体的光辉也时刻变动着,但肉眼所能感知到的确实是它不断增强的亮度,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杨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过身去望向天空。

不出她所料的,之前的晴空万里似乎只是假象,此刻,无数根细小的丝线正在显现而出,只是不同于齐亚手上缠绕的那一根完好的因果线,很多丝线只是在半空中显露了出来,但下一刻便已垂落。

飘飘扬扬断了一头的丝线宛如一场大雪,在未来城人惊疑不定的眼神里逐渐下落,最终落在泛着青黄色的土壤里,如春笋般开始律动。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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