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惨白的月光直直地洒在每一座木屋的屋顶,在屋顶下的木屋之间,他和修女在其中穿行着。穿行着这个依旧没有路人的小路。

看着周围没有不认识的人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的心还是放了下来,稍微挺了挺背,紧跟在修女的身后。

“你一直很害怕呢。”

修女平淡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前传来,虽然声音不加杂任何感情,却听起来还是那么亲切。

“是…是吗?”他的心好像被那句话直击了一样,不禁地楞了一下。

“你一定非常缺爱吧,如果不是非常缺爱的话,普通人是不会这样,对什么都感觉到害怕的。”

听着修女的声音,他渐渐把头低下了。

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失忆了呢?

“看着你,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呢。”

听到这,他又把头缓缓抬起看向了修女。

“也是同样地害怕,对一切都感到恐惧。怎么说呢,可能这些恐惧和害怕都来源于自己的不信任吧。”

“我还记得自己那段时候,也是不信任所有人。那时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就一个人跪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而且几乎是光着身子跪在街边乞讨,但常常是两条腿完全和地面一个温度了也没什么结果。看似衣装豪华的人从远处就远远地就躲避着我,看似面相善良的人也只是朝着脏兮兮的我看来一眼,并不舍得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奥朗尔给我。”

“所以那时候每天只能饿着肚子去翻垃圾堆,有时候看见一大堆垃圾的感觉,简直是太兴奋了。虽然很臭,虽然很脏,但总是能找到可以填充肚子的东西,有时候还能找到一两件破损的衣物。不过运气如果不好的话,几个垃圾堆就会被野狗占领着,那时我简直是非常地害怕野狗,明明那是和我一样地流落街头,和我一地在别人鄙夷的眼光下生活的动物,这样说的话,应该算是某种同类了吧。可自己连靠近它们都不敢,连直视它们的目光都不敢,明明那谢野狗,也是和自己一样害怕他人的目光啊。”

多明尼克静静地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修女慢慢地陈述。修女的脸庞,还是像平常一样,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轻咧着嘴,微笑一般。

“我印象深刻地记得,有一次自己实在是太饿了,在垃圾堆的正上方看到一小瓶透明的液体,捡起来摸一摸,甚至还是温暖的,闻着没什么味道便一股脑喝了下去……”

修女的声音顿了一顿。

“然后眼睛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样子,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到这里,多明尼克扭头看向修女的眼睛,不禁疑问,现在的她的确时一直紧闭着双眼,但她真地那样什么都看不见吗?看她之前的动作并不像啊。

“那几天被黑暗吞噬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平常那些路人厌恶的目光都看不到了,莫名地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说起来还真是难忘,眼睛瞎掉的日子里,我真的和野狗一样了,因为看不见路,只好两手两腿一起趴在地上走路,那样走的话,不会直接硬生生地全身摔在地上,至少还能稳住身子走路。”

“由于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我连自己平时睡的巷道都找不到了,所以只好漫无目的地乱爬着,而且尽量靠近着房屋的墙壁,路人一般都在大路上走着,自己在墙边爬行的话,也不会妨碍到他们。”

说到这里,修女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多明尼克也在同时停下,身旁,一座相当破烂的教堂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裂缝像深渊一样黑压压地在教堂的外墙上裂开,干枯到快要死的藤蔓沿着裂缝一直延伸到正面墙壁,如果不是这座教堂的外墙还有着些许的白皮和雕纹,还真的看不出这是一座教堂。

“那时候自己真的觉得活着已经毫无意义,可能是因为这样觉得的原因,连胃里传来的饥饿感都渐渐消失了。也许我实在是太肮脏,太恶心,不仅连地狱也不想让我进去,上帝也不肯来接我。”

一边说着,修女挽起袖子,慢慢地推开了教堂的门。门并没有锁,只是一直发出那种年老失修的“咯吱咯吱”声。

推开了门,一副破败的教堂景象在多明尼克的眼前呈现,浓密的灰尘味道风一样地从门中窜出,蜘蛛网简直铺满了了教堂里的每一个角落。长椅找不到一块没有破损的,连天花板都破出一块不小的洞,甚至祭台的上方,供应神的雕像都失去了上半身。

修女闭口不言了,慢慢地沿着长椅之间的小道,走到了雕像的正前方。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修女,穿过天上撒来的月光,肃穆地走向那里。

“才过去了三天不到,长明灯就没有灯油了呢。”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祭台前忙了起来。

“我…我也来帮忙吧……”他对着修女说道,同时朝着祭台迈出步伐。

“哦,没事的”修女把头扭了过来,微笑着冲着他张开口。

“我可是这座教堂的修女啊。”

那个扭头,那个微笑,还有那金黄色的长发,他莫名地觉得熟悉,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

月亮依然发着难看的光,月光之下,多明尼克坐在教堂后的庭院里的石头上,杂乱的藤蔓侵占着这里的石板,连庭院后的喷泉都裂为两半,铁栅一节节断掉地插在石板里。也不难想象,以前的这个教堂应该是相当繁盛的吧。

而他的身后,正一阵阵传来水撞击石板的声音。

修女此时,正在他的背后洗着澡,那种用木桶装满水直接从头顶倒下的洗澡方式。

所以,此刻的修女,正全身赤裸着站在庭院里。

但他却不敢向后看去一眼,甚至连这种想法都没有。可能是因为跨下某些东西的切除,导致自己的男性荷尔蒙衰减了?不过这也是猜测,最重要的是,修女是完全地相信他是个女孩了,才把自己也叫进庭院里的,自己这样向后看的话,岂不是相当地无意义?

说起来也相当奇怪,明明修女一直闭着眼睛,却和正常人的动作没什么不同。

“嗯呜~”

修女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

“嗯,多明尼克,你可是今年来第一个来到我们教堂的人呢。”

混杂着泼水的声音,修女高兴的声音再次传来。

“神父大人他也很开心呢!”

神父大人?听着修女的话,他警觉地回想起来,刚刚有人在教堂里吗?

就在他有些慌张的同时,肩膀处突然传来了手的触感。

“多明尼克不洗一洗吗?你刚刚也是在尸体堆里躺过了啊。”

“是,那…那我也稍微洗一洗吧。”原来是修女啊,他拘谨地直起身子,头依然没有向后扭去。

“那就好,我先去换身衣服。”

“嗯。”

“那多明尼克用换身衣服吗?教堂里还有许多白色的长裙。”

长裙?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那沾着各种不明液体的布衣和皮甲,一些部位得皮甲甚至已经成了碎片,如果真要换得话,穿着长裙也不是不可以。

“那…那就拜托了……”

“好的。”

听着庭院里修女远去的脚步声,他慢慢把身子放松下来,还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他扭过头,修女并未走进教堂里,只是朝着另一边的平房走去,不过还好,金黄色的长发把她的整个后背直到臀部完全遮住。

他把视线扭了回来,面前不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个木桶,木桶里还留着不少水。

他倚着石头站了起来,解开了自己腰部的皮带,裤子一瞬间脱落在地上。

他又坐了下来,而两腿中间那碗型一样的深红伤疤,像是射来的箭一样刺激着他的视野。

没错,已经结疤了,痛觉可以说是完全感觉不到。

视线又从两腿之间看向木桶。

“爱吗……”

他对着那两个木桶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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