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从公主和鸣住进家里后，时光飞逝，十多天波澜不惊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公主对在这儿的生活不仅没有什么不满，和大家相处得无比愉快，同时还有万能女仆凤鸣的存在，所以，即便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母亲和雨琴那边的生计压力也并未增加，简直万事顺利。

对于下一步行动的保证，没有比这更加让我值得高兴的事了，

「雨明，没想到你还会开车呀？」

「反正街道那么宽敞，水平像我这样的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淡淡地回复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公主，这一路开来，包括坐在吉普后座上依旧沉默寡言的鸣在内，「对话」几乎全都由彼方公主一人完成了。

即使她几乎要把这当成度假的地方了，我们进行正事的步调并没有慢下来，梓菱已经提前找到了四皇子，两位领导人的正式见面即将到来。

「呐，雨明，是不是那个小镇啊？也不远嘛」

「……嗯，有人的地方才会有镇，人不敢走远，镇当然也不会远」

「嗯？」

公主显然没有理解我话语中的意思，不过在达到那儿后，她或许就会明白这座傍依于青耀城的无名小镇的居民无什么不敢离开到更远的地方了。

坐在借来的敞蓬车上，感受着周围的气流运动逐渐变慢，我从距离小镇已经不足100米的位置开始减速，渐渐能够看清这个目的地模样的彼方公主脸色也随即改变了——

「好像……很荒凉的样子呢」

也许她的内心还以为我要带她去哪儿玩呢，可是今天的目的绝对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我们下车走走吧」

我最终将吉普车停在了一块戈壁岩后面，打算下车步行走完最后这一点点距离。

「………哦，好」

尽管有些犹豫，彼方公主还是顺从我的提议从车上下来，站在我和鸣中间偏后的位置走向那那座气氛有些不对劲的小镇。

小镇从外观看上去其实也只是陈旧甚至有些残破而已，真正不对劲的地方是在于它毫无生气这点上，明明是上午时分，却几乎看不到有人在活动。

漫步在小镇里纵横交错的通道上，公主不断左顾右盼着两侧几乎不能称之为房子的简陋建筑，随后似乎有些害怕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雨明，我们来这干什么呀？好像都没人？有些可怕啊……」

我能清楚地感受从那些房屋的黑暗中透过来的无数视线，于是决定给迟钝又胆小的公主正视她心中应该已有的答案，

「来这看看吧」

我稍微有些用力地揽住公主的肩膀，把她带到一扇破烂的门前，不顾她的轻微抵抗将她面前的门给推开了，

「啊！」

「呀！」

两声不同的惨叫分别从房屋内和彼方公主口中发出，在阳光溢满房屋之前，一股和人类相关的恶臭就已经扑鼻而来，公主随即内心百般挣扎地睁开了双眼——

疾病，伤疤，残疾还有饥饿，人类的生活环境能不堪到如此地步，人类的外在能扭曲到这种程度，或许都是彼方她前所未见的。

在经过青耀城以北不到3公里的路程后，所见之物就是这所被戏称为「收容所」的小镇。

如果像御雷、武莱国内的一、二级城市，自然少不了这种人道救助的设施，然而对于皓月这种国不复国的地方而言，小小的青耀城显然没有能力去「救助」数量庞大的「对象」。

没有能力，失去能力的人，无法取得同胞们的信任的人，被战火摧毁了部分身体的人，俘虏和来晚的难民等等被定义为无法为城市建设贡献力量的人，都被安置在了这儿，没隔几天警卫队会从青耀城运来一点点救援物资给这群人。

这群被筛选出来的「生命顽强」的人，他们在世间的真正姿态现在正近距离展现在公主眼前。

像是忍耐不了生理上的排斥，尽管公主有勇气去看这一切，却很快便跑到一旁开始了呕吐。

即使是预料之中的反应，这一幕还是令我有些心软。

没经历和接触过这种场面的人类，第一次难免会受到冲击吧，或许和我猜测的一样，公主根本没有认真去观察过战场上的死体，否则那天她绝对不可能表现得那么轻松。

【那么，我自己又怎么样呢？】

原本正对着公主的背影，我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刚才的房间，一个分不出性别瘦骨嶙峋得异常可怕的人，正抱着不知道什么「宝物」，由于我穿着警卫队的制服又配有枪，它只是战战兢兢地盯着我，更为刺激的是位于房间角落与恶臭之源重合的一具像是尸体一样的活人，偶尔的抽搐令人几乎能感受到它濒临死亡的痛苦。

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凄惨可我却没有多少抵触的情绪，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这样，即使长官命令我现在进屋去从那些人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来，我也只会皱皱眉头吧……或许终究是和我没有多少关系的人。

「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先闻其声，随即领口就被揪住让我整个身体转了几乎180度，依然是那头熟悉的银发，不同的只是原本平常的短发如今被母亲编了两个丸子在其上，鸣的新发型让她少了一份冰冷，多了一份年轻女性应有的青春靓丽——

虽然此刻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把一切外在都毁了，

「我只是想让她认清楚一些现实而已，她的烦恼太少了，这样下去是承担不了她的地位所应负有的重担的」

「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

声音戛然而止，或是意识到了发言的过线，鸣松开我的衣领后又恢复到一脸冷淡的模样，并别开了视线。

「身份是吗？其实公主这副样子最为难的是大公吧，几乎所有民间的公众言论都暗示过这点，她必须要改变了」

我保持冷静替她说完了那句话。

「殿下她的烦恼一点都不少……她又不是士兵，你拉她来这儿根本就是在欺负她不是么？而且还不能确保她一定安全」

「……」

「她这么信任你，而你根本不了解她……」

「呀！干什么！」

公主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由于鸣把我拉到了一边，我一时失去了对公主位置的把握，一不下心让这儿居民盯上了她。

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抓住了公主，正在对她上下其手，考虑过会发生危险的我当即就鸣枪示警，

「不想死的都给我住手！」

我的威慑成功地让三个男人停止了活动，但他们却并没有放开公主，公主则是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向我求救。

「还不松开是吗？」

这回发出警告的则是鸣，她平举着匕首朝那三人的位置靠近，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传达给刀尖所指之人生命时限减少的讯息。

其中两人终于受不了这种感觉撒腿就跑了，唯有一人仿佛被欲望控制了理智，不顾我们的威胁继续打算猥亵公主，不仅手放肆地朝公主胸部摸去，甚至还伸出了舌头去舔公主的头发，可怜的公主刹那间就发出了惨叫。

深知公主此刻的难受，我又悔又气地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恶汉，结果对方立刻把脑袋藏到公主的身后，

「找死！」

我枪口顺势往下一垂，一发子弹即刻就送入了男子暴露出来的小腿上，下一秒钟伴随着公主的尖叫，还不等男人因为腿上的疼痛而倒下身子，鸣就冲上去一拳砸向他的肚子紧接着再来了一记膝撞将男人放倒，最后举起匕首狠狠地刺下，我根本来不及制止她……

「诶？」

令我惊讶的是匕首并没有刺向男人，而是稍微偏离了一点插在了男人脑袋旁边的大地上。

有趣的是，男人此刻并未展现出死里逃生的喜悦，反而由于疼痛或是过度恐惧而晕了过去。

鸣随即熟练地把匕首拔起，重新插入腰间的鞘内，回到了呆立在原地的公主身边，就连最后的收尾动作都行云流水，仿佛这样的吓唬人的方法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待鸣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公主才从枪声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当即就「哇」的一声扑到了我的怀里，尽管我没有预料到公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原本站住公主旁边的鸣却好像清楚公主的习惯，正半张开怀抱像是等着受惊的公主抱向自己，所以这回的情况就让我们俩都很尴尬了。

「啧……」

看上去不大高兴的鸣把双手放下，咂咂嘴后便默默地守在我和公主的身边，等待着她哭完。

「好了，没事了彼方，对不起，我带你来这里还是太鲁莽了」

不畏这身警卫队的制服，甚至鸣枪示警都不管用，当公主的身体被他们触碰到的时候，如果我身为真正的护卫，这个失职放在过去或许是要杀头的罪名了。

由于担心弄乱头上戴着的黑色假发，我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部，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我也有错，我不该把皆城少尉拉开的，还请殿下处罚」

在我和鸣的安慰下，公主终于缓了过来，

「不怪鸣不怪鸣……」

公主离开我的胸口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眼圈红红的，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我又有些心软，带她来这的目的很明显，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但若不利用这个机会我以后一定会后悔，

【至少要在她心底种下一颗种子，为了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