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变小,乌云变得稀薄起来,偶尔有月光从云的缝隙中射出来,整个小岛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土地化为了焦土,不断散发着的热气让这场暴风雨变得异常『温暖』。
『呼,好了,那家伙应该已经有好好反省过了,是时候去扶他起来了。』
『他还活着?』
『不……』
『……』
瓦尔奇莉娅看了一眼远处的山丘,然后苦笑着。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
那棵焦黑的大树依旧没变,树底下穿着染红鲜血的衬衫的少年静静躺在那里。
一健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静铃的表情依然没变,但其余两人都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那股很是错乱的能量波。
无论怎么看,他都已经死了。
虽然他的表情让人觉得他临死前很幸福,但作为活着的人,又会有几个能这样想呢?
瓦尔奇莉娅慢慢走到他旁边,轻轻俯下身子,如瀑布版的青丝被淋湿之后却散发出另一种柔和的光泽。
『恐怕这一次,要欠她一份人情了。』
瓦尔奇莉娅叹了口气,闭上双眼,然后将右手按在少年的胸口上。
淡蓝色的柔光顺着她的指间流淌到少年的身体上,就像被一层液体包裹住似的,那蓝色的萦光不断流动着,然后越来越亮。
突然间,她睁开了眼睛,血红色的眸子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羽毛状的亮斑,然后周围的树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吹得来回摇晃。
『啊…那个是?!』
一健不由张大了嘴巴,嘴里的烟头掉到了地上。
在少年的胸口上方,突然出现出如同幻影般飘渺的人影。
那是一个少女,赤裸着身躯,环抱着膝盖,圣洁的光遮住了身体的一半。
她看起来正在沉睡,深栗色的长发柔顺地披了下来,看起来无比诱人,但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产生邪念。
但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的背后,那……竟然是一对闪耀夺目的羽翼。
『这…这……』
『呵,那个笨女人还真的是什么都愿意付出啊,竟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瓦尔奇莉娅虽然这么说,但却丝毫没有放松。
那少女的纯粹是能量体构成的,而如今似乎已经消耗过多而变得异常脆弱了,仿佛稍有不慎她就会立刻永远的消失。
她当然知道『这个』对于GEIST有多么重要。
如果说,人类有灵魂的话,那么……
『SOUL的归附吗……』
这个『SOUL』却比灵魂还要重要……
应该说,所有的GEIST没有了SOUL就无法活下去。
『不过,现在不是认输的时候。』
她自言自语着,然后小心地给那个少女注入能量。
而一旁的一健和静铃当然知道,这眼前的少女,其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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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恩格玛莎』号航空母舰,医务室
『杜玛小姐,少尉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着躺在铺着白色床单上的香奈子,奈奈加紧张地向随队军医杜玛问道。
然而后者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用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随着部队工作已经有三十年了,但从未见过像香奈子这样的病情。
本来刚送来的时候还只是轻度昏迷,而短短半小时,却突然变成深度昏迷,心率下降,血压降低,身体各部分机能都有衰竭的征兆。
『香奈子…求求你…不要吓我啊……』
嘀—嘀—嘀—
奈奈加紧紧握住香奈子露在毛毯外有些苍白的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
呼吸机在工作着,点滴静静地流淌着,旁边的仪器上的数据不断跳动着。
心电监护仪勾勒着那一次次脆弱的心跳。
『艾利少尉,香奈子少尉以前也出现过这种症状吗?』
『没有……』
奈奈加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恢复成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啊…难道说那个时候——』
嘀————————
下一秒,心电监护仪发出宣告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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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心!!!——』
一健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颗明亮的红色光球突然出现,它用肉眼几乎都分辨不出来的速度笔直地朝着那个少年飞去,在场的三人甚至忘记了要做出回应的动作,等到瓦尔奇莉娅和静铃全力张开力场时已经太迟了。
那颗光球呼啸着蹭过一健和静铃的面前,随即带起一阵强烈的热浪,像是被激动的公牛一般冲向那个少年。
『糟了……啊……』
瓦尔奇莉娅的动作慢了一步,但让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沉睡的少女——没有预兆得突然睁开了眼睛,血红色的双眸似乎能发出光一般耀眼,由于太过迅速,以至于还没看清但她的面容,那背后巨大的羽翼瞬间将她自己和那个少年裹住。
轰轰轰轰!!!——————
紧接着猛烈的爆炸声响起,周围的物体全部被强烈的白光所吞噬,树木竟被这冲击波连根拔起化为了灰烬。
此时的三人看见了传说中的G.A. Field的边界。
那猛烈的冲击波已经将能量场压缩得很小了,边缘部分因为受到能量波的压迫而变得不规则,但那种密度几乎要达到实体化的程度,淡蓝色的流光萦绕在他们身体的周围。
许久,他们才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理所当然的——最要紧的是那个少年。
但没有人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那个少年依旧躺在那里,而那个少女,却因为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能量,已经变得更加透明了。
她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直接对抗那种爆炸就算是瓦尔奇莉娅也没用百分之百的把握,何况她本身就处于虚弱的状态,按照平常的话,这样做绝对算得上是去送死,可是瓦尔奇莉娅却无法说出『真是笨蛋』这样的话,因为她自己一定也会那样做的。
此时少女静静地躺在地上,她透明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巨大的羽翼无力地抖动着。
然后,她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此时人们才得以看清她的面容——那是一张美丽可爱到窒息的脸孔,或许她本身就不是人类,用『天使』来形容甚至都觉得有些粗俗。
深栗色的微卷长发,娃娃一般小巧白皙的脸,血红色高贵神秘的双眸,无论哪一点都是完美无缺。
『……』
她嘴唇轻轻动了几下,然后艰难地蜷缩着身体。
虽然没有声音,但瓦尔奇莉娅似乎已经全部听懂了似的走到她的面前。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应该说,我要谢谢你……』
『我欠你一份人情,放心好了,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点头)』
隆隆隆————
而就在这时,那光球所特有的声音再次传来。
一健和静铃立刻做好应敌的准备。瓦尔奇莉娅表情严峻地说道:
『亚捷儿,我需要三十秒的时间,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拜托你们了。』
『了解。』
『收到。』
呼——
话音刚落,一个淡蓝色的结界一般的屏障将瓦尔奇莉娅和其余两人隔开,而此时那红色的光球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了。
但是,这次却有些让人感到绝望。
如果说,他们能够维持G.A. Field的能量全满的话,那种光球的攻击也最多只能承受五个。
可是现在的能量已经不多了,而那光球,却突然出现了将近十个!
『啊……这下难办了呢…』
『你难道害怕了?』
『这倒不是,我觉得好久没像这样拼命了——那么,我们开始吧,亚捷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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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1:30(格林威治时间)
地点:『恩格玛莎』号航空母舰 舰桥
『医疗室有紧急报告,中校!』
『允许接入信号。』
声音信号接通的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嘤嘤哭泣的声音,许久,那个声音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香奈子……香奈子她……正在紧急抢救中……』
『什……』
这个消息无疑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知所措,很多人脑袋中都是嗡地一声,随后便成了一片空白。
此时,舰桥内只剩下了寂静,以及从那音频中传来的哭声。
『…怎…怎么会……少尉她……刚刚还是好好的啊……』
『不可能……这太突然了……』
『她昨天还是笑得那么动人啊……』
『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却……不……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
卡瑞恩中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每个人用各自的方式祈祷吧——艾利少尉,要坚强些,有新的情况立刻报告。』
奈奈加放下内部通讯的听筒,靠在身后的墙壁滑到地板上,然后抱着膝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那般,晶莹的泪水不断滴落,但却又强忍住让自己尽量不发出较大的哭声。
在她的对面,手术室门上『Operating…』的红灯依旧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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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白色的世界,似乎是那种叫做『回廊』的空间,但这次所不同的是,这个『回廊』比以往所遇到的那些要脆弱许多。
笼罩着的磷光显得有些灰暗,就连那股能量的波动都有些若有若无。
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
难道人死了之后真的会有灵魂?
我依旧无法看清周围,失去知觉的身体早已没有了力气,在这里漂浮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灰暗的远方一直延伸到回廊的尽头。
已经无法移动身体,或是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爆炸的瞬间留在我脑中的画面,只剩下绫布满泪痕的笑脸。
「……」
『谢谢你……』
轰————
……
…
最终,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
没有人,没有声音,看不见任何物体。
但我依然愿意像这样一直待在这里,慢慢延续下去。
因为我总能感觉到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它让人像是有种找到了自己丢失已久所珍爱的东西那般充实的幸福。
温馨,安详。
虽然失去了重力的束缚漫无目的地漂泊,但却比脚踏实地的真实还要让人觉得安心。
没有一丝怨念,没有一丝留恋。
现在的我,只想闭上眼睛,平静地睡去——尽管,那可能会是永世长眠。
而就在这时,灰白色的天空突然出现一个亮点,金色的光芒太过耀眼,瞬间铺洒在身上。
在那片温暖的光芒中,模糊的视野里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
「天…使?……」
那少女随着光芒从天而降,静悄悄地不带有一点儿声响,在她的身后有一对巨大的羽翼,就这样静静地降临到我的面前。
我只能看见她圣洁的躯体,完美的线条勾勒出世间最美丽的曲线,深栗色的长发隐约地垂在胸前,但无论如何,即使是极度变态的痴汉,此时此刻也不会有任何邪恶的想法,那纯洁的身体,散发出圣洁的光,甚至都会有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
「……」
我的视野里,无法看到她的面容,但是那粉色的双唇我却能依稀看清,她似乎说了些什么,双唇微动,但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随后,她抬起双手抚摸着我的脸。
微凉的指间所划过的地方似乎都有一种被治愈了的错觉,仅仅是这样,内心的那种幸福的感觉更加浓郁了。
她白皙的颈上似乎挂着一个吊坠,但我看不清形状,只能看见那反射的耀眼的光。
但就在这时,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唔?!……」
只是短短的几秒种的时间,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她降临的那一刻,在我心中从天使就将变成女神的少女,突然俯下身子,将她那两片柔软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唇上。
「!!!」
『……』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本能地想要将她推开,但我却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推开她。
从口中传来一股热热的感觉,很快就流遍了全身。
意识也在这时变得无法控制了,只能任由她去吻着,自己却无法移动半分……
并不是讨厌这样,只是觉得,亵渎了自己的女神无法原谅自己……
「……」
『……』
知觉渐渐恢复了?……
这不是错觉,从口中传来的热流像是火种一般点燃了所有的神经末梢,同时所有的感官也都渐渐恢复了正常。
那是一种甘甜的味道,在舌尖慢慢扩散开来,像是酝酿已久的爱尔兰咖啡那般浓郁甘醇。
我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我最先看到的是,那向上翘起微微抖动着的长长的睫毛,还有那漂亮的微卷的深栗色长发……
「?!……」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我刚准备想仔细看看她的面容,她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双眸中满是醉人的笑意,而她身后的翅膀此时竟在慢慢地变得暗淡起来。
这……难道她是在——
「!」
我立刻反应过来,使出最大的力气想要推开她,但无论我如何努力,她依然紧紧抱着我。
「唔!——」
我想说话,但是却被她的双唇牢牢封住。
突然间,回廊像是快要塌陷了一般,整个边界都布满了网状的裂纹,少女的羽翼上发出的光越来越暗,而这时,越过她的脸颊,我看见了一颗明亮的光球!
「唔!!!——」
我清楚地记得,上次袭击我的,就是那样的神秘物体,他的威力我至今都难以忘记。
呼——
此时此刻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像这边飞来,我想告诉她有危险,但是我却做不到。
「唔、唔!!」
但一切都晚了,因为就算她现知道了,结果也是无济于事,因为那光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秒钟后,它大概就要撞上来了……
『……』
「……」
她没有做任何回避的动作,只是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缓缓移开她的嘴唇,脸蛋向后稍稍后退了一些,而我的心脏,在看到她的容貌的那一刹那,像是快要骤停一般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脑中只剩下嗡嗡的一片空白,
她没有介意我惊讶的目光,在她身后那片红光已经将周围全部吞噬了。这时,她微微一笑,然后微微动了几下嘴唇,在那之后,闪耀的白光亮起,洁白的羽翼将我和她紧紧地裹在一起……
轰轰轰轰!!!——————
……
…
猛烈的爆炸声刺激着耳膜,脑中变得一阵晕眩,周围变得一片漆黑,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少女……
不……
这一刻,我才想起刚才要喊出口的话——
「学姐!!!——」
没有人回答我,眼前只剩下漆黑,我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但……
我却无法感到她的体温……那是一种冰凉的温度,而这种凉,通过我的指间,直接传到了心里……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最后的唇语——
『对不起……』
……
「学姐……」
回廊已经开始彻底崩塌了,边界变成无数的碎片剥落下来。
我抱起她的身体,意想不到的娇小,意想不到的轻。
她身体周围已经没有了那股柔和的光,羽翼已经消失,在我的眼中,她就是那个平日里温柔体贴人气十足的学姐,在别人眼中是向南的守护天使,在我的眼中却有些迷糊可爱但偶尔来点恶作剧的木岛月香奈子啊……
因为……
或许我可以认错相貌,但有一点绝对不会错——
我紧紧收紧手臂,生怕她最后一点余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她的胸前,那个我送给她的吊坠依旧是如此的耀眼……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消耗自己的体力为我疗伤……
为什么要保护我……
为什么那眼神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最后的一句话会是『对不起』……
至少……
至少让我亲口对你说一声「谢谢」啊……
学姐……
……
…
咚!
『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
「呃…不…是我不好…抱歉…」
那是最初相遇的时候……
「没关系啦。对了,是叫做木岛月香奈子吧。」
『嗯,小女子不才,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哦,远野君。~』
不期而遇的重逢……
而如今,正剩下这句…
『对不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