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梅尔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为了指引命运而已。”

海瑟笑了下,不再说话。

指引命运?

上一次的萨迈尔需要帕梅尔指引吗?现在的这个男人,肯定不会需要的。最终boss都直接送到了眼前,他还有什么需要指引的吗?

事不关己的两只人鱼暂且观战。

被围观的中心,奥维亚,朝着魔王攻击了过去。

她没有留情,对这个对手她也不敢留情、不能留情。

拼尽所有的可能,她要将这个存在直接在这里抹杀掉!!

如此以来,所以的一切都可以终结了,不是吗?

结束一切。

盘旋的风不合常理地出现,围绕着城堡展开,像是一堵屏障;日光在摇摇晃晃,一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样子。

就连海浪都泛起了淡黑色的泡沫……

完好的银色剑尖直冲着魔王的核心刺去,朝着致命点攻击而去。

在那剑尖眼看着就要没入女性的身体内的前一刻,魔王沉默着抬手,徒手握住剑刃。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剑刃下直视着奥维亚年轻的脸。她脸上艳光已经收敛,但是来自自身的美却无法遮掩。极有侵略性的美貌,即使冰冷,也足以动人。

剑刃很锋利,也很冷,冷的就想是魔王的脸色。

魔王的表现淡定,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受伤。

魔王的手掌可不坚硬。

黑色血液流出,顺着剑刃滑下。它没有腐蚀任何东西,安静得不像是魔族。这是无所不能的魔王本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受伤。至于伤痕是在体表还是心里,谁知道呢?

那黑色的液体最终滴落,在地上晕开湿迹。

奥维亚又动摇了一瞬。

金发的女人有着猩红的眼瞳,闪着最邪恶的光;有着美丽的脸,脸上覆盖着极北平原冰雪一般的冷厉;但在这同时,那双眼中也有着浓厚的——

该说是悲哀呢,还是该说是愤怒?

冰冷与悲哀交织的话,让人心痛,心痛于这难得的美色竟会受伤;冰冷与愤怒交织,也让人心痛,心痛于如此美人竟然没有顺心如意。

奥维亚突然不敢看。

那双眼睛——

只要看进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

“你……要与我为敌吗?就因为那么一个不是人类的女孩?”

魔王见奥维亚久久不说话,又一次问道。

她收敛了神色,情感全数被掩藏在了红色的深处。奥维亚这才不会觉得动摇。

魔王的语气堪称温和!

“不。”

奥维亚低声否定。

魔王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她嘴角都有了隐约的笑影,像是在等待什么出现。

黑色的血液还在低落,除了一边的海瑟心疼可惜外,无人关注它的存在。

但是奥维亚接下来的话,并不是魔王所期待的。

她要连自己一并说服,捏紧了剑,从中汲取些许安心感。

“我们从来都是敌人。”

从来都是敌人,不应该为敌人动摇。

奥维亚这么想着,握紧了剑柄。

这才能给予她勇气。

……

‘我们从来都是敌人。’

这句话,点燃了什么东西。

魔王的眼神暗了下去。

看着勇者陌生的目光,还有那充满了敌意和悲哀的表情,魔王喃喃自语:

“孤独者……永远无法得到渴求的东西……”

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奥维亚?或者还是说所有人?

不知道。

奥维亚的剑已经又一次举起,残留的血液落在她的脸上,勾画出一道黑色的纹路,仿如泪痕。

剑扬起,魔王的怒火也随之高涨!

“我的努力全是白费吗,奥维亚!?”

她眼神愤怒,在疑惑。

“你为了什么跟我宣战?就为了一个连人类都不是的女性?为什么?我很困惑啊,奥维亚!”

金色的晶体和散落的灰尘都在地上,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人类死后应有的模样。

芬娅不是人类,但是曾经的她是那么鲜活,说着天真的话、任性的话。她说要让奥维亚不再喜欢男性、要成为奥维亚的恋人;她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公主……

这与是不是人类有关吗?

这是对待生命的问题啊!

轻贱生命、鄙夷所有存在的魔王,跟她不是一条路。

可是想得越多,奥维亚越是茫然。

她也不明白。

她也不明白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动摇。这都已经要迈向终结的一步了、一切都在眼前发生、生命在自己眼前被剥夺——

自己却突然动摇!

为什么会动摇?人类本来和魔族就是敌对的,不是吗?勇者本就是魔王的对手,不是吗?她们本来就是敌人,不是吗!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人类与魔族,勇者和魔王,这不是一直以来的敌对方吗?为什么需要理由?

不需要理由!

明明,不需要理由的。

盘旋的风愈发强盛,卷走了树上不够牢固的叶子,急促地飞舞着,将这个城堡封闭。

有什么在加快了脚步。

地面上的金色晶体闪动得更频繁,黑色血液形成的湿润痕迹静悄悄的、一点点地从地面消失。

这些奇异的事情无人注意,毕竟什么能比得上魔王和勇者的对峙更激动人心?

八卦和狗血,向来是人们的爱好啊,这可不分男女!

被魔王一个质问就弄得动摇了起来,奥维亚无来由地觉得悲伤。

那么大、那么沉重的悲伤,将怒火都吞噬了。

“为什么魔族要袭击人类呢?”她低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我也很困惑啊……”

她知道这很天真,但是她现在,真的、真的很困惑于这个问题。

因为她不可控地心软了。决心被动摇的她,能得到什么?

绝对不会是胜利。

魔族和人类,到底是是出于天性的敌对、魔族以为类为食?

还是——

都像这样,纯粹出于魔王的……爱好?

魔王握紧的带血的拳头,直冲奥维亚的脸而去,她轻盈的身姿随着向前倾去,像是要扑入面前人的怀抱里。

“因为啊,魔族是我特意设置的清理工具啊……”

魔王的表情已经全数收敛,像是雕塑,看不到情感。

“我当初——真是烦透了这些虫子不知天高地厚地瞎蹦跶,所以,碍眼的东西都要被消除——”

奥维亚直接迎上了拳头,头稍微一侧,手腕下压将剑尖提起——

剑尖,已经抵在了魔王的胸的——中央。

那里是致命点。

可是奥维亚的剑,却就在触手可及的胜利中,停了下来。

“但是,我也是人类啊……”

她低声说着,不去看魔王的脸。

她也是人类啊。那为什么这么多次,魔王都没有将她这个人类消除掉呢?所谓的约定,什么约定?

“你在干什么啊!”维娜忍不住喊,“快!快杀了她!她可是魔王!”

杀了魔王,一切的乱都可以终结。

对于维娜来说,这显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可是奥维亚竟然突然掉链子?

奥维亚确实是掉链子。

明明魔王这个女人一手造成了她幼年的流离失所、此后更是敏感于人类的生命;后来更是操控过她的意志,漫不经心地玩着角色扮演游戏——

薇薇安相关的记忆又一次出现在奥维亚的眼前,她发呆的坏毛病又突然碍事了。

真的是游戏吗?

奥维亚忍不住想。

薇薇安曾有过的眼神,她曾经的笑容,曾经带给奥维亚的救赎——在之前,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关于薇薇安的记忆又一次清楚地浮现。

不,这都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的。

可是。

可是。

她的剑——已经刺不下去啊!

僵持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剑尖都开始颤抖。

奥维亚的唇抿得非常紧,下颌线条冷厉,看起来杀意凛然。

但是事实上,她的剑尖仅仅停留在魔王的衣服表面。

而且还僵持了很久。

久到魔王足以体会她的纠结。

“不刺下去吗?”魔王放松全身,慵懒地靠在奥维亚的肩膀上,带着一丝蛊惑地说,“刺下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你的恨也全都报复了。为什么不刺下去呢?”

奥维亚的手高高后举着。因为魔王突然靠近,她不得不将剑拉远。

她自己也困惑啊。

为什么——

下不去手?

近在咫尺的艳丽脸庞,满不在乎生命的言语。

“你……”奥维亚的喉咙简直生锈了一样,“为什么,不反击。”

不止是喉咙,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生锈了。

那纠结的表情,实在有点傻。

魔王无声地笑了下,稍微抬脸,让唇在奥维亚的脸上流连。

轻蹭的触感太过飘乎。

也许是出于痒,奥维亚的喉咙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海瑟咬牙,不明白魔王为什么会垂青这个傻小子;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妹妹,带着点同情看了下帕梅尔,却见她眉头难得一见地皱起,一副苦恼的样子。

帕梅尔有着堪称无人可比的冰雪之貌,比之魔王那极端的艳丽也毫不逊色,曾经让海瑟在幼年时期嫉妒无比。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在帕梅尔自身的有意收敛下本不起眼;但是此时,她的思绪放松了,摄人的容光在不经意间显露。

锋锐、冰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为,”魔王的吻不停落在奥维亚的脸上,顺着她的嘴角向上,“你只是忘记了我啊,我的爱人。你只是忘记了我而已。痛和血,在爱情里,当然只能接受。所以,我为什么要反击呢?”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