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白日梦了，就算想起你也肯定是在说你坏话。”唐克斯在一旁不屑地哼哼。

“现在天都黑的差不多了哪来什么白日梦……再说你有脸说我么？你这是被人拿去当拖把头清洗哪里的地板了么？”莱恩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本能地退开几步。

唐克斯冷哼了一声“不关你事。”然后抹了一把脸。黑色的油渍和汗水把他的脸弄的一道黑一道白的，看上去像是刚从某个黑煤矿里爬上来的矿工。他的衣服，裤子还有鞋子上沾满了黑一块黄一块的污垢，散发着一股机油味。

不远处的虫穴已经被士兵完全包围了起来，防爆盾牌绕着虫穴的大门形成了一个半圆，远处的高墙上隐约可以看见无数黑色的身影扛着巨大的狙击枪，枪头无一例外指着虫穴门口的这快区域。那是专门的射击型外骨骼，只要一声令下，里面的士兵就会让弹幕覆盖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手中比正常人使用的要大出好几倍的外骨骼专用狙击枪发射的子弹可以一枪洞穿几米厚的钢板，在外来者的甲壳上开个洞应该绰绰有余。

莱恩他们现在就站在离虫穴大门的不远处，这里搭了一个小棚摆上了一张桌子，几道手电打在桌子上，桌上放着各式的仪器和文件，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临时指挥中心。

在莱恩全速冲到这里的时候唐克斯已经到了，不过不知为何是一副像是在煤灰里滚了一圈的样子，顺带着还有些憔悴。其实说起来莱恩自与唐克斯认识起也没见过几次面，但不同于前几次出场时的牛逼哄哄，他今天一直有点神游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莱恩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全身脏成这样，那显眼的大背头倒是一点没变，丝毫不乱。

“先生们，我要是你们，我就会停止聊天。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个字都可能是你们成功完成任务的关键。”西克特拿着一卷纸走了过来，将纸放在桌上铺开，上面画着一个设施的详细结构，旁边用无数的小字密密麻麻地标示着结构的各个部分，“这是虫穴的图纸。因为这里建起的时间离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雅典娜还没被开发出来，很多文件没被收录进数据库里，但是怕战争会使老旧的存储硬盘出现故障，所以很多东西只能纸质保存，这里的建筑结构图就是其中之一。”

“呃……有件事我想知道。”莱恩说道，“虫穴不就是个爬满外来者那样的怪物的洞么？为什么还会有结构图？”

“哦，也怪我之前没有解释清楚。”西克特敲了敲桌上的图纸，“这个地方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叫做‘虫穴’，或者说，虫穴只是你们新兵营内的普遍叫法，我只是沿用了这个叫法而已。”

西克特顿了顿，“这里原本是一个星源矿，产出非常少见的固体星源，在外来者出现之前，这里是新兵的义务劳动场所。”

“什么？你们让新兵们下去义务挖矿？”莱恩眼睛瞪得跟两个铜铃似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难道你认为现在这样整天对外来者的出现担惊受怕更好？”西克特反问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无关的话等会再说，现在专心听我说。”西克特抬起头，“唐克斯到了么？”

“我在这。”唐克斯走上前。西克特愣了一下，唐克斯之前一直站在那，只不过全身黑不溜秋的，在光照不足的情况下西克特一时没分辨出他。

“一点小事，不影响今晚的任务。”唐克斯注意到了西克特的欲言又止，“西克特将军，我能问个问题么？”

“关于任务的问题？那个我现在正要说明。”西克特说。

“也不是啦……”唐克斯突然忸怩了起来，他这神情配上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喜感，“那个，露蕾娜大人……啊不，露蕾娜少校没来么，我是她亲自点名的任务执行人员，我以为她会来亲自送送我……”

喂喂喂，你能有点出息么？这迷妹般的神情到底是想闹哪样？还有什么亲自点名的人员，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没发现你只是个被抓来的壮丁么？莱恩有种想朝他翻白眼的冲动。

“哦，露蕾娜她啊，她现在比较忙，估计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西克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桌上的图纸，“先生们，现在请看过来。”

“这里，”西克特指了指图纸上的一个圆形标识块，“这里就是大门的位置，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的附近，你们在进入虫穴而后要徒步行走大约一公里的距离到达甬道，”西克特的手移向图纸的中间，“那里停有一截原先用来运送采矿人员的列车，你们的生物特征已经登记完成，甬道内的防御装置不会攻击你们，列车会将你们送到虫穴的下一个部分，我们一般称那里为‘第二层’，防护膜生成装置就在那里，你们必须找出故障点并修复它。”

“等等，西克特将军……我有一点不明白。”唐克斯问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护送研究员去维护甬道内的防御装置么？什么时候变成要到第二层去了？还有防护膜生成装置……坏了？”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西克特朝天指了指，“就在刚刚设置在虫穴中的泡状防护膜生成装置突然停止了工作，现在你们肉眼看不见的接近宇宙的高空已经出现了空洞，具体情况你们可以看下这个。”他将一个平板递到两人的眼前。

屏幕上，一道半透明光层包裹着一个球体，但是在其中一个小块颜色却极深，十分显眼，和它的周围格格不入。将镜头拉近，一个孔洞嵌在光层的表面，旁边的区域不断分出一道道光丝覆盖在这个空洞上，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就像想要用玻璃胶来填充缺了一块的窗户，但是缺块的部分太大，玻璃胶因为重力下坠而无法连在一起。

“从刚才开始，雅典娜就不断抽掉旁边地区的星源能量来填充防护罩的空洞，但是你们也看到了，缺口不断扩大，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好在现在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我们暂时不用担心紫外线的射入。”西克特说，“所以你们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艰难，现在这个措施只能暂时挡住来自宇宙的各种威胁，但是时间再长点能不能坚持住就说不清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装置，为什么要设置在虫穴那么危险的地方？”莱恩问道。

西克特摇了摇头，“刚才我已经说了，虫穴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叫作虫穴，这个装置是在这颗星球的开发初期设置的，离现在已经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那时这里还是个星源矿，而星源就是生成装置最主要的能源。”

“明白了。”莱恩点点头，“那不多派些人么？人多力量大，干事效率也快吧？就我们三个……而且别指望我，我对电路这种东西一窍不通……”

“这个问题有更好的回答人选。雅典娜？”

“是的，我在听，西克特将军。”雅典娜的声音在他们的身边响起，“甬道内的防御装置是特殊的生物识别型，要输入特定的生物信息才能放人通过，如果信息没有登记，就算是人走进去也会无条件射杀，因为甬道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盗窃星源矿而设置的。每个装置精确到每一挺自动机枪之间的登记都是分开的，这是为了防止黑客的入侵，所以甬道的通过登记的手续十分繁琐，仅仅是三个人以我的计算速度也登记了快一周的时间。”

“一周？”莱恩大惊，“西克特校长你们一周前就选好我去这鬼地方了？”

“不，你错了。”西克特淡淡地说道，“任务计划才刚定稿我们就选定你了，差不多是你还在住院的那会。这说明了我们对你的信任啊，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是否该为这么被看重感到荣幸莱恩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现在很想哭，早知道就不趟那浑水和城塞甲虫玩什么1v1了，现在想后悔也难了。而且唐克斯在一周前也被登记了，和这种货色为伍到底有什么好荣幸的？

“好的，那么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进去后如果还有问题你们可以咨询你们的领队，也就是你们的护卫对象研究员范斯塔夫先生，他应该比你们熟悉里面的情况，还有维修工作交给他就行，你们只需要保证他的安全直到装置被修好。”西克特拍了拍手，“还有别太紧张，放松点。一紧张身体就会僵硬，等会连枪都拿不稳。”

“还有其它的问题么？如果没有的话就准备出发吧，虫穴门口的士兵都已经准备好了。”西克特将图纸卷起，扫了莱恩和唐克斯一眼。

莱恩上前一步，站到西克特面前，“原本在甬道里遇到外来者的可能性就很大了，现在到那第二层几乎肯定会和外来者发生战斗了对吧？”

“可以这么说。”西克特点点头，“原本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的通道我们已经通过爆破封死了，并注上了水泥和混凝土，但是从上次那只逃出来的城塞甲虫来看，隔离层肯定出现了漏洞，你们有九成的几率会和那些怪物碰上。”

“还有一成几率是什么？”

“还有一成几率是外来者们都在睡觉……”

“我明白了。”莱恩深吸一口气，对上西克特的双眼，神色凝重了起来，“那最后一个问题，能否给一个我们必须去送死的理由？”

“喂！莱恩！”一旁的唐克斯低声喝到，伸出手拉莱恩，“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莱恩拍掉了唐克斯的手，“还有别和我谈荣誉，我可不像那些被荣誉感塞爆脑袋的人。我上过战场，知道有时生命的逝去毫无意义。你们完全可以放弃这片区域然后将所有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找机会安置新的防护膜生成装置。我说的对吧？冯·西克特将军。”

整个场面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两人无声地对视，良久，西克特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他说道，“这点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但是在这里人除了士兵还有很多没有军籍的工作人员以及他们的家人，我们的车辆和战舰根本不够一次性将所有的人撤离，即使加上巡视部队的战舰也不够。必定要有人留守等待第二批救援部队到来，但是这里离城市太远了，雅典娜的作业无法支撑到那时候，到那时必定有死伤者出现，因为那时肯定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从那个洞里钻进来。”西克特说到这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然而在那第二批撤离的人员名单里，很可能就有你那个叫陆正言的朋友，或者是他的妹妹，那个叫路小依的女孩。你不去的话，他们很可能都会死在这里。”西克特重新转向莱恩，嘴角竟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这个理由，充分不充分？”

莱恩舔了舔嘴唇，“西克特校长……虽然我和您才刚认识不久，但我不得不说您真的有些……狡猾。”

西克特仍旧是满脸笑容，“你这句话我就当是表扬了，那么你的回答是？”

“充分，太充分了。”莱恩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西克特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