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梓同把艾沐送回去，阿荼看着她眼睛红红、很不开心的样子，凶恶地抬起头瞪了一眼杜梓同。可杜梓同完全毫不在意，直接转身就走。
到底怎么了？
艾沐也是一副很不愿意说的样子，她呆滞地走向饭桌旁，坐了下来。
阿荼不管怎么问，艾沐还是维持那副没有表情的脸，吃饭后乖乖去洗澡，洗澡后坐在桌子边上做完剩下的作业。阿荼莫名其妙地坐在电脑桌前码字，到底艾沐去干嘛了？这丫头以往有事情都会先跟他说的，怎么今天……
“说不定是小丫头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呢！现在的小丫头很早熟的！”今天早上阿荼去买菜的时候，楼下那些大妈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现在的小女孩早恋的问题。想到这里，阿荼的神经立马绷紧了。
难道艾沐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不会的，明明已经教过艾沐，不准早恋的！
江荼川呀江荼川，艾沐想来也不小了，不能再这么瞎担心了。何况，阿荼确实也不知道艾沐的真实年龄，虽然她外表应该不会超过10岁吧。但是，她要是真有喜欢的人，这么小……不行，还是完全放心不下。
——总觉得我跟那些担心女儿被男人骗的老爸一样。
艾沐她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但不对啊，艾沐的眼圈红得就像刚哭过的样子，肯定不会是男生欺负她的吧（不去欺负别人都算好的了）。怎么问她都不愿意说。
阿荼摸着键盘叹气，再纠结下去他要得精神分裂的，哎。还是收回心思赶进度吧。
可艾沐想的，全是刚才老奶奶跟老爷爷的情景。
阿荼家很难得安静了一晚上。艾沐上课的时候也是没有心思听，反正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干脆趴在桌子上发呆。
好不容易熬到了接近放学的时候，艾沐一站起来，就在小阎罗诧异的目光下冲出了教室。小阎罗连忙跟上去，发现艾沐跑进去的正是心理辅导室。孟婆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看到艾沐进来，又重新坐下来。
她今天只穿着一件薄纱外套，里面穿着露肩的低胸上衣，白皙的肩膀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加上慵懒的神情，和水嫩的淡妆，相当有秋天凉爽的气息。她问艾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说阎罗大人欺负你？”
“我看上去像那种，通过欺负小女孩来获得满足感的人？”
小阎罗不悦地皱起眉头，孟婆忙挤出笑容摇头，“不是啦……只是小艾沐，看上去很失落呀。”
确实，艾沐从进来开始就沉默着，一脸不满的样子，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子皱褶。搞得孟婆以为有人又欺负艾沐了。不对啊，昨天不是去臭老头那里训练灵力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沐，”她柔声地牵起艾沐的手，“有什么事要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啊。”
艾沐眨着眼睛，淡红的眼里泛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她擦了擦模糊的眼睛，自从昨天回家之后，心里总是堵住的样子，很难受，就跟心那里被塞进一团湿棉花一样。
可她不怎么想跟阿荼说，说不定，阿荼会觉得她太自作多情了。
而且，她想自己还有一部分不算是人，跟孟婆他们说或许会更合适。所以，在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孟婆总算明白了她消沉的原因。
“思考自己以往吃的，是不是跟那个老婆婆一样吧？”孟婆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轻轻点着桌子。
她开始思考自己吃的人灵，是不是单纯的食物了。看来老婆婆消失的事情，真的对她影响太大了。
“游魂，难道也有……感情吗？”
“游魂跟幽灵……不一样的，艾沐。”孟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即使是肉身死去，残留的意识勉强把七魄的一部分留下，从游魂变成幽灵，也无法改变他们死去的事实。但游魂有时候，只是肉身残留的一点意识罢了。
但那个老婆婆之所以去世一段时间还能出现在人间，大概是因为临死前的意念太深，所以她可以出现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也有可能是向黑白无常求情吧。不过无论哪一种，她最后还是没有见到卧病在床的老爷爷一面。确实很遗憾。
“我……吃的，也有可能跟老奶奶的一样……”
她注视着手上的手链，那浑浊的烛九阴泪宝石在她的手指间晃动着。
“放心吧，虽然有的可能是，但一大部分的只是没来得及带走的残渣。所以你可以放心。”小阎罗无奈地白了一眼，说：“昨天你只是有缘帮到她而已，啊，也算是记在你们俩的功德上了。帮他们完成心愿，让他们自己去酆都，可比单纯吞进你的肚子里有用多了。”
嗯？
孟婆似乎发现了什么，抓起艾沐的手臂抬起来一看，那颗烛九阴泪的光芒隐约淡了一点。之前她教过艾沐把灵力储存在里面，她用了？用来干嘛？孟婆一头雾水地瞄了一眼小阎罗，正好小阎罗看到孟婆欲言又止的神情，便问她怎么了。
“呃，艾沐啊……你用这里面的灵力做什么？”
一般来说，让柳橙分担的灵力并不多，大可不必用到烛九阴泪里面的灵力啊。但是她又一次用完了，难道说……
小阎罗急了，跑到艾沐面前扯住她的左手，质问：“你又用灵力帮老奶奶延长时间了？”
什么！
孟婆听到也急了，她把灵力当作什么了啊！以为是随便用的废纸，说用就用啊？艾沐怯怯地闭上嘴，转过头移开视线不敢回答。“那就是说真的咯？”小阎罗气不打一处，只好抬脚踹了一脚椅子脚，可怜的椅子发出相当响亮的嘎吱声音。
“我不是说过了，不要随便把灵力用在这种地方！因为你不知道，你的灵力会不会害到他们啊！”小阎罗朝艾沐大吼道。他又转过头，告诉孟婆上回真弥狗狗的事情。孟婆的表情从镇定变成惊讶。
真没想到，艾沐的同情心泛滥到这种程度。况且，灵力对于他们来说，是等同于血液般重要的存在啊。怎么能把灵力浪费在这种地方呢！
孟婆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郑重地扳过艾沐的肩膀，正视她的眼睛，用格外严肃的语气说道：“艾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对于我们来说，灵力是不可或缺的。就像血液对于人类来说很重要，灵力对于我们也很重要，并且很难收集和转化的。即使你可以轻松地收集，但是，也不能随便用在帮游魂延长时间这种地方上。”
“但是……我……实在无法……丢下不管。”艾沐垂下眼睛，回应道。
“消失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孟婆摇摇头，继续说：“每一个人什么时候消失，什么时候投胎，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去，这些只有‘天理’才知道。我们只能帮助他们顺从‘天理’的安排，该出生的送回人间，该死去的回归酆都。再越过界限一步，不仅会害了他们，还有可能害了我们自己。”
“.…..违反‘天理’的后果，这可不是那么容易承担得起的。即使是鬼帝，违反了‘天理’也一样受惩罚。你知道的那个对手，她就是这样，”小阎罗也一脸严肃地补充道，“幸好你只是丧失了一小部分灵力，也不算大错，但是要是以后再这样，被他们知道了，就不是我们能帮的程度了。”
孟婆皱着眉头伸出手，阻止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小阎罗：“够了，阎罗大人，再说下去，她的脑袋会爆炸的。总之，艾沐，你要牢牢记住，你的灵力就是你的血液，你也不愿意随便捐血给不认识的人吧？”
原本正迷茫的艾沐，稍微思索了一会，轻轻摇头。
“不用想太多，你记住就行。也不用太愧疚，毕竟她还遇到了你啊，你不是还帮她完成心愿，把苹果送到老爷爷那里了吗？”
对啊。
艾沐的心里顿时阔然开朗。
正是因为遇到了她和杜梓同，老奶奶才不至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心愿也无法完成。孟婆趁机补充道：“对吧，不一定要灵力啊，你看，这样你也可以帮助他们。”不用灵力，也可以帮助他们，完成他们没能完成的心愿。
好像也挺不错。
“如果，我当上鬼帝的话，也可以这样帮助别人完成心愿吗？”艾沐抬起头问。
“当然可以。”孟婆连忙点头同意。见艾沐的表情放松下来，她安慰几句，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催促他们回班上上完最后一节课。
等艾沐走了之后，孟婆咬着手指，暗自发怔。
以游魂为食的噬灵兽，获得意识之后，会用自己获得的灵力，帮身为游魂的食物完成心愿？就跟人类开始同情作为食物的动物一样？
——呵呵，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果然是唯一一个违反“天理”的存在啊，能做出这么滑稽的事情。她心想，这可要牢牢盯紧了。
毕竟这丫头做的事情，都是完全出乎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