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又来到齐国,这是此行最重要的一站,采购的大头也应放在齐国,毕竟临淄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往来大商云集,是曲阜、邾城远远不能相比的。

齐桓公闻听御风三人忽然造访,带着管仲、晏婴等重臣设宴迎接,席间大家开始讨论通商之事。

说起商业,齐国国相管仲可是内行,他在年轻时就与鲍叔牙一起经商,那时经商是因为家里穷,所以分钱时总偷偷的给自己多分一些,给鲍叔牙少一些,鲍叔牙知道管仲是为了给家里的老母亲养老送终,从没有计较这些细节,这也成了后来"管鲍之交"这一千古佳话的一部分。

管仲听过整个计划,对子贡也是赞赏有加,与邾武公一样,也想把他收为己用,齐桓公小白很少见到管夷吾如此高看一个人,也表示希望子贡出仕齐国。

子贡常年身居鲁国曲阜,久负盛名,却没有得到赏识与重用,却因为帮助傅阳谋通商业策略而成为"香饽饽",孔夫子说的一点不错,再有本事的贤才,也要有机遇,有能让其大显身手的舞台。

摆在子贡面前的是两个选择,去邾国为相或来齐国为官,这就好比一个人才收到了两家公司的邀请,小公司给出的职位是总经理,大公司提供的岗位是部门主管,两边都希望他早点上任。从发展前景来看,当然是齐国平台更加广阔,它各方面的条件不知道是邾国的多少倍,俸禄更不必说,而在邾国他可以全方位的锻炼自己,作为国相需要统筹安排,通盘考虑,治国为政方方面面皆可获得提高。

"我觉得还是去邾国好,"御风低声和梦琳嘀咕,"能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在齐国那么多内部斗争,各种势力相互掣肘,往往会把更多的时间浪费在应付人际关系上,工作很难展开。而且在小国锻炼之后,完全可以再去大国做事,那时候更成熟。"

"我觉得不是,人事问题复杂是大型组织必有的问题,如果只懂得在小国全权负责,只会在自己说了算的环境中做事,这样的经验往往很难搬到大国去,如果硬搬过去则会水土不服,导致失败。因此,还是应该在一个高的平台锻炼,先做好一个小官,做出成绩再被委以重任。"俩人探讨得还挺热烈。

"子贡先生一定会选择邾国。"小雪淡淡一句话,十分肯定。

果然,子贡在感谢齐国上下赏识之后,当即婉拒了管仲和齐桓公的邀请,言明自己答应邾武公在先,君子不可无信,人无信不立,故此不能出仕齐国。

御风和梦琳二人顿时觉得自己头上有乌鸦飞过,他俩又忘了儒家师徒最为重视的孔门四教"文、行、忠、信",既然先答应了邾国,虽然只是考虑做官,虽然要征求孔丘先生的意见后才能决定,但在子贡的观念中,此时不去拒绝齐国便是不信,即便邾武公不知道有这回事也坚决不可以。

并非害怕被邾国人知道他朝三暮四后可能会给师门丢脸,真正难以突破的是其心中做人的底线。

御风摇头笑笑,算是一种自嘲,这一路上总在用自己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好自己不是那种咋咋呼呼乱说的人,否则傅阳的颜面与形象都要被自己丢光也说不定。

现代世界中,不少大学生或准大学生,在就业或填报高考志愿时,明明已经签约或者有协议,却骑驴找马,一旦有更好的去处会毫不犹豫的违约,在他们很多人看来"只不过是交一点违约金"的事罢了,内心丝毫不会因为自己违约而有歉疚,更不会想到,正是由于自己的违约,极有可能耽误了另一个非常想要获得这个机会的同学。

子贡的愚直与慎独着实给这些现代学生上了重要的一课。

"我忽然觉得,应该建议学院加大适应列国世界的为人处事的课程,咱们现代人的思维模式,不对路啊。"御风只觉脸上发烧。

"也不是人人都不对路,小雪就很适合。"

……

虽然没能成功招募子贡来做官,但齐桓公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且让管仲进一步的进行完善,齐国经过几场战争,正好准备重新修缮损坏的王宫和稷下学宫,正好可以以此为理由进行采购。

管仲根据如今天下的形势,又想出一个办法,其实各国都在拉拢齐国使其与傅阳对立,成为对付与限制傅阳发展的先锋,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使者游说。但吃过三次大亏,几乎亡国的齐人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过厉害,面对这个问题从上至下意见出奇的一致,宁可得罪其他大国也不再与傅阳为敌,别的不说,穆陵关前一夜之间击杀十万鬼卒,仅这一点就不是人力所能及。

不过完全可以借助这种情况做做文章,齐国暗中派遣使者去列国要兵器要军粮,说是要武装更多军队来对付傅阳,即便不能白给,打个折应该也是可以的,列国为了让齐国当马前卒,应该会愿意做这笔买卖。

但齐国的帮忙自然不能是义务的,兵器、铜、铁他们可以不要,但军粮齐国要求分他们一半,理由是齐国人口众多,需要储备粮食防备饥荒,虽然说五成粮食这个比例确实很高,但在子贡的建议下,御风还是答应下来。

达成了"商贸合作协议",两国各取所需,自然是件高兴的事,三人与三国约定,每月派人前来,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细账目一式两份,当面清点交割。

子贡回到鲁国,修书与孔丘先生征求意见,同时也开始了解邾国情况,准备上任。

临行时出了一些小插曲,小雪忽然问了子贡一个问题,让子贡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一时间场面甚至有些尴尬。

她问的是,子贡帮助傅阳打通商路,破解列国的禁令,以三国的名义制造假象大肆采购,这是不是也属于诈伪,属于失信呢?

御风和梦琳听傻了,心说小雪干嘛要在事成之后和人家讨论这种问题?即便其中有失信之处,大家心照不宣不就完了,干嘛挑明讲出来,儒家弟子那么重视信义,这不是给人家添堵么?

不成想子贡思索良久,竟向小雪深深一揖,言说傅阳人果然光明磊落,并反问小雪对此怎么看。

"无道之君禁商贾以制有道之国,君明大义,虽有诈伪,亦不为过。"

……

"小雪雪,你最后为什么非要问子贡那个问题呢?"回程路上,御风成了车夫,梦琳和小雪一直在聊天。

"如果我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子贡想到这些问题,不但自己困惑,也会怀疑傅阳的真诚啊。"

"噢……你简直就是为列国世界而生的,你本傅阳民,寄生西蜀州。"梦琳篡改了一下苏轼的《别海南黎民表》。

"或许,真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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