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无建设性的新人欢迎会结束后,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们都安分守己地过着每一天,可是到了临近期末的时候,炎热的天气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耀眼的太阳就像是一个燃烧过度的大木炭一样,看样子,今年的暑假还是待在空调房比较明智……
就在我们上完午后的第一节体育课,一边骂着『混蛋大上(35岁,男,至今单身)没人性竟然马拉松测试』一边在更衣室脱掉体操服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议论着同一个话题:
『喂,你发现了吗?今天木岛月学姐好可爱哦!』
『就是说啊就是说啊,总感觉像天使变成精灵一样!』
『啊,没错没错,真是太可爱了!』
『总之她就是我们向南的宝贝啊!』
『而且啊,她的裙子比平时短了三公分哟!』
哈?
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嗯?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哟,小明。』
「木谷…喂,你不是五班的嘛,来这里瞎凑合啥啊?」
当我转过头时,发现木谷正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道:
『小明看来你真的是老了哦,五班和三班的体育课是连着上的啦。』
「啊哈?…」
『啊,那些都是次要的啦。小明你这家伙天天能见到我们的天使,所以自然不会感觉到那点微妙的改变!』
「哈…」
才不是那个问题呐,我不管怎样都不会注意到那么细微的变化的。
尤其是裙子长度的问题……
总之,这群能一本正经地讨论女生裙子长短问题的人,我最好还是退而避之为好。
『哇啊,三年级的真可恶耶…弄大扫除也得挑个时间啦,我衣服上弄得全是灰。』
木谷刚一打开他的衣柜,周围就像是百年前的古堡一样立刻灰尘四起。
阳光的透明度因此也大打了折扣。
『可恶,这下又得重新洗了。』
由于昨天三年级大扫除的缘故,在楼下的我们便成了受害者,整个二楼的教室的弄得乌烟瘴气的。
所以我的衣服也难以幸免……
啊,真让人不爽!
于是上完最后一节课,我像发生森林火灾时的小动物一样一边大叫着「救命啊~」一边快步朝社团教室走去。
就让学姐给我泡的茶来为我燥热的心降降温吧!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敲了敲门。
『请进。』
得到许可之后,我打开活动教室的大门。
娃娃脸学姐双手整齐地摆在身前,有些腼腆地面向我站在椅子前。
「嗯?怎么了,学姐?」
今天的学姐确实很可爱,不…她一直都是很可爱的!
只不过今天的她将漂亮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束马尾,耳边垂下的长发也轻轻摇曳着。
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一份活泼的气息。
而且现在像女仆一样的迎接方式,真的有点……哎呀我在乱想什么呀!
『啊呵呵…没什么啦,远野君?』
「哈?…」
『啊啊,对了,我去泡茶!』
她笑着跑向墙角的柜子边拿出茶壶,将茶叶往里面放了一些,然后点燃瓦斯炉。
啊…难道发型变了,人也会变吗?
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动作变利索了吧?
平时的话,她大概都会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好,然后慢慢地点燃火苗,生怕弄坏了似的。
嘛~这种事情就不要再计较啦!~
我将书包放到桌上,环顾了一下屋内。
大叔和池水都还没到,夜源因为要值日所以还在教室里。
空荡的房间有些寂寞的味道。
『请慢用…』
就在我随便拿起一本杂志翻阅的时候,学姐将刚泡好的茶递给我,露出甜甜的微笑,然后又很腼腆地站在我身后。
「……」
我忽然间感觉有些地方不大对劲,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我太多疑了?
还是这炎热的天气让我的脑子也一起发热了?
『……』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她…
这才发现她也正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向主人讨要食物的小狗一样,让人颇为心动。
『远野君…怎么了?…』
见我在发愣,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小心地问道。
「啊~没什么,呵呵…」
啊,也许是我太多心了呢,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对她的了解也不是太深。
「大家都没来吗?」
『嗯,是的。』
她答道,然后走到桌前,收拾起那几本摊开的书。
学姐还是那么爱看书啊——
等等!那个是…
在看着她的同时,我突然回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
……
…
「啊!」
我将茶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后。
『嗯?怎么了?…远野君?…』
她停下手中的活,然后转过身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这不是『怎么了』的问题——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后果很严重啊!
「……」
我缓缓抬起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向我,在我双手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果然是很敏感的女孩子啊……
我慢慢靠上那洋娃娃一般可爱的脸蛋。
『啊!…』
她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想要往后退,但一瞬间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没有躲开我,就连一开始的那丝抵抗也变得没有了,迷离的大眼睛缓缓地闭上。
「……」
可爱到不行的脸蛋,光滑白皙的皮肤,细细长长向上翘的睫毛,粉色柔软的唇,深栗色微卷的长发,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而且还像是羊羔一样微微颤动着闭上眼睛…
不行!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会忍不住的!……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
「你不是学姐,对吧?…」
『!』
听我这么说之后,仿佛是被电击了一般,身体一怔,然后猛地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
『你、你…说什么呢…我就是香奈子啊…』
「不!你不是!别人也许会被骗!但我绝对不会!」
我放下按在她肩上的双手,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拉开那令人心跳不已的距离。
然后我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睛,她也不认输似的看着我,谁都没有再说话。
『……』
「……」
是心跳声。
还有墙上挂钟走动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了一般。
我们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互相注视着。
窗外,夕阳不知何时将教室内染成了橘色。
只有我们的胸口还在均匀地起伏着,默默地看着对方,等待着释然的那一刹那…
『……』
窗外吹来一阵风,卷起了桌上的白纸,纷飞的纸片像雪花一样飞散开来,然后被白色包围着的那一刻,她突然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般,一下子跌坐在板凳上,身体不断颤抖着。
她将脸埋得深深的,然后自嘲式的笑了笑:
『还以为不会被发现的,果然还是骗不过你啊…我真是自不量力…』
「……」
『我的确不是香奈子!』
她抬起头看着我,似乎有些沮丧,但除此之外依旧是那么可爱迷人。
『你何时发现的?』
「从刚迈进这个教室的门开始。」
『…为什么?』
她略有些惊讶,眨着圆圆的眼睛问道——那表情真得就像是学姐她本人一样。
「你们的确很像,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露出了马脚。」
我叹了口气,然后拉出椅子坐下来,解释道:
「第一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学姐一直都是叫我『高明』的,就连正式场合也不例外。」
「嘛,总之她是个有点糊涂的学姐啦,所以一进来听见你叫我『远野君』,而且还是用疑问的语气,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是吗…』
她说着站起身子理了理裙角,将我杯中已经冷掉了的柠檬茶换了去,然后又给我一杯刚泡好的茶。
「第二点,就是这杯茶。」
『?』
「学姐知道小静和我最爱喝大麦茶,所以呢,她总是会给我泡麦茶的,而不是这种柠檬茶。」
「当然啦,大叔他爱喝柠檬茶,夜源爱喝绿茶,这些她也是很清楚的。」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继续道:
「起先,我以为是麦茶都泡完了,但想起前几天刚拜托夜源买了一些回来,所以,我对你产生了怀疑。」,
「不过…老实说,你泡的茶真的很好喝。」
『谢谢。』
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清新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的味道。
『那,你什么时候认定我不是她呢?』
「门把手。」
『什么?』
「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学姐她是惯用左手开门的人,因为她右手总是抱着一摞书。」
「而我是习惯用右手开门的人。前几天社团教室一直都没有使用,而且风也挺大的,再加楼上这几天大扫除,所以门把手上应该沾了那么一层灰,这一点我在去厕所开门的时候验证过了。」
「所以呢——你知道了吧。如果说你真的是学姐的话,用左手开门的她先进来之后,我用右手再开门,手掌内侧上会沾到灰的,而现在我手上一点儿灰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一点——先进这个教室的人,是和我一样用右手打开门的。」
『……』
「还有呢…就在刚才……」
说到这,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
「学姐她一直都是用兰花香味的洗发水的,而不是橙香的…当然,仅凭这一点未免有些勉强,但有一点足以证明你不是她。」
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学姐的左肩上有一颗红色的痣,而你没有…」
顺便提一下,刚才那条纯粹是木谷告诉我的。
因为我还没有BT到调查那种事情的程度。
大概是一个星期前吧,他给了我一份说是他辛辛苦苦调查半年才得到的关于学姐最权威的第一手资料,我也只是随便翻了翻,只记得这些。
虽然木谷那家伙有点八卦,不过他的调查,尤其是他敢自称是『权威』的资料,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这一点身为他『青梅竹马』的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是吗?』
她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小口茶之后,嘴角浮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没想到当事人这么了解她哦…呵呵,这下可麻烦啦。』
老实说,要不是我已经知道她不是学姐,否则刚才那个笑容,我一定以为她就是学姐本人。
因为不管怎么说,仅从外表而言,我真的没办法区分她们两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学姐』同样很可爱,而且似乎更活泼一些。
「那么,请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她的一个朋友。』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奈奈加•艾利,叫我「奈奈加」或「小艾」好了。』
「呃?」
『NA、NA、KA~』
她像是教婴儿说话一般,对我一字一顿地念着自己的名字,然后顽皮地笑着。
我点了点头,由于那可爱的脸蛋有着绝对的诱惑力,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是……『朋友』?
可是我觉得说『姐妹』的话,或许更有说服力一些。
『别那么拘泥细节嘛,虽然我和她的关系连动物都能猜得出来,不过你就按照我说的去理解好了。』
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一般…
不,我想应该是我刚才又在自言自语了吧?…
我突然想起最关键也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原本放松的心情一瞬间又紧张起来:
「对了,现在学姐在哪里?」
『……』
听我这么问后,她表情变得有些黯淡,然后咬了咬嘴唇,对我说道:
『我们在前天与木岛月香奈子失去了联络,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总部上层担心她的失踪会引起骚动,所以就派我到这儿暂时代替一下她。』
「……啊?」
怎么我都听不懂?
这种感觉就像刚睡醒发现自己身处在上到一半的物理课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
『抱歉,现在无可奉告,而且我也没有说这个的权限。』
『但…不久之后你会知道的。』
她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忧郁地看向远处的山峦,夕阳的光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暖的橘色之中,此时她的眼眸,我想就像是那蒙眬的雾气一般难以捉摸吧。
『她大概已经跟你说了…你的处境很危险,所以要多加小心。』
她收回视线,然后看着我,仿佛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她自己一样,带着勉强的笑容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确不赖,香奈子倒是经常说起你哦。』
「是吗…」
我脑中一片混乱地搪塞了一句。
混乱那是当然的了!
突然发生这种事,我的抗打击能力还没有到那种刀枪不入的程度啊!
这时她突然伸出漂亮的右手,然后微笑着说道。
『呐,不如交个朋友吧,这段时间还麻烦你多多照顾。』
「嗯…」
我回握住她的手。
虽然我没有牵过学姐的手,而且我也不敢去牵。
因为每每我离学姐的距离突破一米之后,周围就会迅速射来怨恨的目光。
但从和她握手这一点,我大概想象得到,那种柔软和细腻吧。
不过就在这时她突然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呵呵,只是在想,你挺胆大的嘛,突然间就那样做——可真吓了我一跳,当时我还以为你和她在没人的时候就像这样亲热呢,害得我刚才还拼命暗叫倒霉呢。』
『那可是我的初吻哦!』
「……」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脸突然变得烫烫的,而且更加无地自容了。
那种场面要是被木谷看见了,我想我的后半生也差不多完了……
于是我急忙低下头道歉。
哎呀,不管怎么样,总之这种时候道歉是不会有错的啦。
「啊,那个啊…总之对不起啦,其实我也是赌了一把,我担心万一我判断失误的话,学姐她可能会不理我了呢。」
『是吗…』
她笑了笑,然后换做一种很微妙的表情:
『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一个原模原样的香奈子给你。』
「……」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什么特别意思…
不过就单方面而言我倒是挺乐意接受的。
但就在这时,没有敲门的前奏,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由于声音奇大无比,所以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夜源绫来了。
『啊~热死了。』
她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将书包随意地仍在桌上,一手拉开衣领另一只手不断往里面扇风——这绝对能残害青少年的眼睛!
『来帮我扇风嘛!』
「自己扇啦!」
我别过头咬牙切齿道,那个女人还是这样为所欲为,难道我不算是个正常的男人吗?
要是我突然**大发……
呃?不对!
我才不会对她**大发呐。
我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有**,即使是有的话,也只可能对奈奈加和学姐这样的可爱女孩……
呀,不对!我根本不是兽,哪来的**?
『别管什么兽不**了,来帮我扇风吧!』
「……」
我……又在自言自语了吗?
『这样吧,你给我扇十分钟,我待会儿也帮你扇。』
「啊…这还差不多。」
『那动作快点!别婆婆妈妈的!』
「热你就脱呗!」这句话被我咽回肚子里了,因为夜源现在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制服,再脱的话恐怕就只剩下内衣了……
『请慢用。』
在我考虑着无聊的事情的时候,奈奈加已经将泡好的茶送到夜源手上。
幸亏她刚才没听见我的自言自语,啊…太好了。
『哎嘿嘿…』
而且她不知为何突然对我吐了吐舌头,那动作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不过夜源似乎也看见了,正当我想着该用怎样的阳光的笑容回应奈奈加的时候——
『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夜源突然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对我喊道。
我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好可怕……」
于是我很识相地拿着杂志帮她扇风。
「大叔和小静呢?」
『青田老师去别的学校做裁判了,小静今天有事向学校请假了。』
她喝着茶一副女王的姿态冷冷地答道。
这女人翻脸真得跟翻书一样快。
『对了,说到翻书,待会儿陪我去书店去一趟,我正好也有事跟你说。』
「……」
『你干嘛那副白痴的表情看着我?反正你放学后又没什么事要做。』
「呃……」
啊!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说得我跟单身的老光棍似的,你别看我平时这样,我其实……
啊,算了,放学后的确没人约我…
『那就这么决定了,社团活动结束以后我们就出发。』
「啊…」
虽然我很想拒绝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理由,所以我只好答应了。
「学姐你不来吗?」
出于『好意』,我对着正在看杂志的奈奈加问道。
『哎?我也可以去吗?…啊,正好今晚……』
『香奈子她是二年级的学姐,晚上会很忙的,对吧!』
奈奈加刚说到我最想听到的那一句的时候,夜源突然放下茶杯带着让人发毛的笑容看着她。
而且那一句『对吧』明显是用肯定的语气问的…
『呜……』
可怜的奈奈加像是被冤枉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地答道。
当然,旁观者的我自然是无法理解女孩子们到底在想什么了。
啊,现在的女孩真难懂……
于是,在夜源宣布社团活动结束后,我毫无干劲地拿起书包,就在这时…
『高明。』
「嗯?」
奈奈加迈着轻盈的步子像一阵风一样来到我面前,轻轻点起脚尖,在我耳边说道:
『路上要小心。』
「啊…我会的…」
柔和的气息轻喷在我的脸颊上。
啊!那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还有啊…』
「嗯?」
『呵,还是先不要告诉你好了~嘿嘿…』
她像精灵一样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那美妙的距离,然后提着书包的双手背到身后,斜着身子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我先走了哦,明天见!』
然后她踏着轻快的步伐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
『……你差不多也该看够了吧?』
「……嗯。」
我忘记旁边有一个泼我冷水的家伙在了。
『走吧。』
说完这句她径自走向楼梯,我也很无奈地跟在她后面。
虽然和女生肩并着肩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按理说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我为什么这么想哭呢?…
『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唏!」
看了我一眼之后,她又恢复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模样。
然后我们就这样维持着阴郁的气氛走了好久。
夕阳渐渐落下,天际也露出了夜色。
『到了。』
「哈?」
就在我以为我们是不是快走到异次元空间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的问题!
我看了看周围的街道,问道:
「这里是车站啊。」
『我知道。』
「不是说去书店吗?」
『临时改变主意了。』
「什么时候?!」
『刚刚。』
可恶!又被她耍了!
「那…那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哦,那个啊…』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然后毫无诚意地行了一个礼:
『送我到车站真是非常感谢,那明天见咯。』
「……」
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