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泽其实也知道琴可可这时候说什么我怕我不怕的只是一些自欺欺人的说法，其实都和害怕毫无关系。

就好像你在这种气氛里说“我好饿啊”，其实和胡乱扯谈并没有任何区别。

“没事的，别怕。”苏雨泽说。

“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可是我心里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震得我心烦。”琴可可注视着苏雨泽的眼睛，身体向苏雨泽靠近了点。

那双眸子里究竟在说些什么啊？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是么？眼睛应该是会说话的不是么？可苏雨泽用尽了力气去看，也不能看出什么来，不，不应该说不能看出什么，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看出些什么。

是迷茫？害怕？不甘心？或者失落？他不懂啊，那些感情那些点滴太多太杂，他分不清哪个才是他应该要懂的。

“我只是烦，好烦。”琴可可低垂下眼帘来，嘴唇微微蠕动着。

烦，烦些什么呢？可你又从来不说。其实苏雨泽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可琴可可总是不说，将言语都藏在眼底，等着苏雨泽去猜。

琴妹你以前是个很直爽的人啊，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可你现在总是“我只是烦”。

琴可可眨眨眼睛，像是两扇开合的窗户，从中透出灰色的晨曦来：“但是，和苏儿一起睡我会比较……比较安心。”

灰色的晨曦……真是矛盾，可又那么真实。

苏雨泽能看到琴妹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上下起伏，也能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波澜，同样也上下起伏，和内心里的某种旋律同一频率。

“好烦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他是我爸爸啊？”琴可可说着，靠得更近了，半个脑袋都到了苏雨泽的枕头上。

太……太近了点吧？苏雨泽觉得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目光对焦都有点困难。琴可可的吐息直接喷洒在他的脸上，带着一股酒味儿。

这丫头没刷牙么？怎么还带着一股酒味？

但接下来的情况由不得他胡乱吐槽了。

“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来找他啊？凭什么啊？”琴可可咬着嘴唇，伸出右手捧住苏雨泽的左半边脸，“喂，苏儿，我为什么要回来找他啊？”

你别这样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苏雨泽愣住了，琴可可眼睛里的那些感情倾泻出来，将他淹没，他惊慌失措喘不过气来。

像是陷入了一口名为无助名为不甘的井，任你内心如何挣扎，都无可奈何。

“因为你……你答应了我老妈。”苏雨泽试着回答。

其实这个回答很糟糕，绝对不是一个该安慰人的人说出来的。

可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下琴可可的话。他说你离得这么近，我是不是该抱住你用力吻在你的嘴唇上？可那个画风绝对不对好么？

“为什么我会答应啊？为什么老咪会让我来见他啊？”琴可可捧住苏雨泽的手捏紧了，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我都知道他是这种人了，为什么我还要来找他啊？我是不是很傻啊？”

苏雨泽只能轻声安慰她：“没有，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你的……你的仁慈不是么？你自己说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爸爸啊？可是为什么妈妈会爱他啊？他凭什么被妈妈爱啊？明明我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啊？”琴可可像是想把心里那些话都吐的一干二净那样，问题滔滔不绝犹如洪水，可苏雨泽却一个都接不下来。

你不要这样啊……你这样我根本没法回答你好么？

苏雨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拨开琴可可的手，伸出双手捧住琴可可摇动的面颊，将它扳正了对准自己：“没事的，真的，我不是在这儿吗？我是你这边的，不是么？”

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坚定不移，看起来安若泰山。

琴可可挣扎了一会儿，摇着的头停了下来，看着苏雨泽，眼神渐渐涣散了起来，可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苏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真的很乖的，我是个乖乖女，比你乖多了。我讨厌打架，也不喜欢和别人吵架的。”

苏雨泽想起杨凯其实告诉过他的，琴可可以前是一个“温柔得像个小公主”的女孩子，原来真的不是他的妹控光环在作祟么？

隔得这么近，琴可可口中的呼吸湿湿嗒嗒的，可她的眼神又那么迷离，像是透过雾气看过来，眼底无论是万紫千红还是氤氲婆娑，苏雨泽都看不清楚。

“我知道啊……”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他没撒谎，其实他真的知道，只是他不信。

“我以前骗你的，什么‘黑道小太妹’，其实是假的。我不是一直威风一直是老大的，从最一开始，我就是一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