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差别

“将军。”不同于齐亚落子时惊耳的敲击声，女孩儿不急不缓伸向棋盘的动作显得有些过分的轻柔，甚至是迟缓，似乎每一次走位都带着些许随意的味道，慵懒而软弱。

然而在观棋者看来，情势却是大大的不同，至少在此刻坐在杨羽对面的齐亚脸上看不出来半点闲散的意思，反倒是不时泛上的青白暗暗透露出少年按捺不住的火气。

“呼~”

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眼前的棋盘，齐亚仰起脑袋，嘴唇紧闭，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互相用力揉搓，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内心中逐渐压抑不住的怒气。

“生气就发泄出来，憋着伤身体。”

相比起少年的窘迫，杨羽倒是显得颇为无所谓，她盘着腿，歪着脑袋，放在膝头上的手臂勉强撑着下巴，眸子微微阖着，看样子下一刻她便有可能克制不住从嘴角漏出哈欠声来。

齐亚抬眼望了望面前昏昏欲睡的少女，脸色挣扎了片刻，终于在对方“你早该如此”的死鱼眼表情里颓然叹气，投子认输。

“我真不该跟你提下棋。”齐亚苦笑着伸起懒腰，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和杨羽再开一局了，“果然和真正玩这一行的比起来，我们这些初学者太弱了。”

似乎是又回想起刚才一个钟头里，五战五败被不由分说横扫的惨痛记忆，饶是齐亚已经尽量克制，脸上还是有些无奈和不忿。

这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和杨羽下棋，完全不需要提防什么偷子，因为她棋子的每次移动，意思都很明确，甚至你完全可以看出来她下一步要干什么。但却只能被动地去应对她环环相扣的下一步棋，而不存在什么见招拆招，暗附后手之类的反击。

不知不觉中被带入她的节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对方在进行收网工作了。

而就这几局的印象来看，这样的收网目的都是十分明确，十分简单的。

不惜一切代价创造期望的局面，哪怕送子，哪怕主动给自己制造破绽，也要调动你的兵力，让它出现漏洞。

面对杨羽，齐亚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遍布蜘蛛网的叶间小心翼翼收敛翼展的飞蛾，一旦稍有不慎粘上，那接下来就要面对蜘蛛精心布置的杀局，体会到那种绝境里连兑子都做不到的憋屈和无奈。

“我的棋艺可不高。”杨羽活动活动有些酸麻的小腿，娇小的女孩站起身来撇撇嘴，“你可别太抬举我。”

停了停，她歪着脑袋瞅了瞅还处于无奈苦笑状态的齐亚，有些头疼地吐了吐小舌头。

随手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她仰面倒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又端起了自己的宝贝手机。

“更多的是心态上的不同吧。”

“心态？”齐亚愣了愣。

“是我输急眼了吗？”他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子。

“哎……”

少女白了齐亚一眼，略作沉吟之后，却也是捏了捏自己微微泛红的小鼻子，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接着说道，“跟笨蛋讲话真是心累。”

“既然这么明显的话你都听不懂，那我就用对幼儿园小朋友的方式跟你说好了。”

她一扭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指略略抠了抠脸蛋。

“二战的时候……嗯，也许是二战的时候吧，有个工程师向军方报告，说请求提供一批钢材用来加固现有作战飞机的机翼。”

“本来这种报告并不会引起什么关注，无奈他要求的钢材数量过于庞大，因而引起了后勤的好奇心，于是询问这么做的理由。”

“后来呢？”齐亚插嘴道。

“后来？后来那名工程师说，在对经历了空战过后，返航格林兰机场的战斗机进行维修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机翼部分的中弹痕迹特别多，相比机身的中弹次数要多得多，根据概率学，他们希望加固机翼来减少空战中飞机的损失。”

说到这里，杨羽停了下来，空澈的眸子望着齐亚，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问询味道。

“这……有问题吗？”齐亚被女孩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他认真想了想，却只能挠了挠头，一脸懵逼地弱弱问道。

“这就是我所说的差别了。”杨羽轻笑一声，也没有继续吊齐亚胃口的意思，接着讲起来。

“方案上报到财政部，却被否决了。”

“为……为什么？”

“否决这个方案的，是当时主管喷气式研发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联合团队的头头，似乎叫爱德美尔吧，好像。”

“……”

“同时他们重新报了一个方案给后勤，提出希望对所有战机的机身进行加固。”

“这……这又是为什么？”齐亚一脸懵逼地重复着问话，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等待着杨羽的答案，“明明不是说机翼被击中的次数更多么？”

“因为，”杨羽无奈地笑笑，“爱德美尔说，工程部的报告里所维修的飞机，都是成功返航的飞机。”

“而没有成功返航的飞机中，是被击中机身的多，还是机翼损坏的多呢？”

她突然调皮地翘起嘴角，眸子里带着莫名的光彩。

……

预祝高考党们都能取得满意的成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