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就像是梅雨季节的反扑,竟然下了个没完,不仅是昨天下了一天,就连晚上都没有停过,直到今天早晨,也依然在继续下着。

温度日渐升高的小城市这下子算是被一下子降了不少温度,从将近四十度变成了二十度,都几乎让人有一种秋天的感觉了。

蝉鸣似乎消失了,而蛙鸣则变成了这雨天中的主角,时不时地响起,反复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

质量差的睡眠不仅不会让人得到休息,在醒来的时候反而还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叶羽此时就是如此。

好像是做了一晚上俯卧撑一样,四肢都是酸痛的,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多少也有点这份工作比较劳累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

银铃一如既往地早早起了床,在厨房里烧着面条。

这是平日里不多的早餐种类之一。

面条就是最朴素的筒面,料也很少,除了青菜外就只有些许的青椒碎末和胡萝卜丁,连肉都没有,最多是有一个半熟的,蛋黄还是流质状态的荷包蛋。

每天早上都只有一个荷包蛋,而这个荷包蛋每一次都是叶羽的。

叶羽也问过为什么银铃不自己也做一个荷包蛋吃,她的回答是‘不喜欢吃’。

说来也奇怪,凡是叶羽喜欢吃的食物,她都总是说自己不喜欢吃,让叶羽好生疑惑。

“醒了?”

“嗯……今天是面条吗?”

“吃厌了吗?”

“没有啊……我觉得早上吃面条挺好的啊。”

“明天熬点鸡蛋粥吧。”

“啊,鸡蛋粥!小时候妈妈经常烧给我吃的!”叶羽有些嘴馋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回忆起了它的味道,“好多年都没有吃到过了……对了,那只流浪狗还在吗?”

“没看过,你去看看吧。”

“嗯……”叶羽有些犹豫地走到了门口,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地打开了门。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希望那条流浪狗还在,又希望它已经走了。

前面的心情很好理解,后面则是因为叶羽担心自己忍不住就把它收养了吧。

他探头朝纸箱里望去,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黄色脑袋伸了出来,然后又伸出了两只爪子。

它似乎是伸了个懒腰,才从纸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它身后的尾巴轻轻地摇晃着,这是向叶羽表达友好的意思。

“你还在啊……”叶羽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像是在和人对话一样地问道,“昨天睡得怎么样?”

“汪。”它轻轻地叫了一声,身后的尾巴更用力地摆动了起来,仿佛在表达着‘睡得很好’的意思。

“那只狗果然还在吗?”听到狗叫声的银铃,身子微微朝门口倾斜了一些,问道。

“啊,是啊,还在……要给它点吃的吗?”

“家里还有三个馄饨,我煮一下,你喂给它吃吧。”

“嗯!”叶羽蹲坐在地上,心满意足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

他真的很喜欢小动物,只是在人多的时候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因为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似乎是女孩子的专利。

就像吃冰淇淋这种甜食也是女孩子的专利一样。

最起码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的观念是这样的。

流浪狗对于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是从来不挑食的,更何况是肉馅的馄饨。

不消片刻,就将三个馄饨全部吃完了,对叶羽也变得愈发亲近了起来。

就连二人出发去上班了,它都默默地跟在后面。

“银铃……它一直跟着我们诶……”

“或许是想认你当主人了也不一定。”银铃微笑着开着玩笑,却让叶羽生出了几分向往。

“如果它执意要跟着我们呢?”

“那就养它吧。”

“能养得活它吗?”

“当然,这种狗很好养的,没问题的。”银铃笃定地说道。

“那……如果它今天一天都跟着我们,就养它吧?”叶羽有些犹豫不定地问道,似乎是在征求着银铃的同意。

“你是家里的主人,当然是由你来决定了。”

“啊……嗯……”叶羽挠着头发,讪讪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银铃为家里忙碌操心的事情比叶羽还多,所以他反倒是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到‘客人’的位置里去了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银铃身上有一些气质,实在是和已经逝世的母亲太像了……

或许言行举止不像,但那种长辈的作风,却是像得不能再像了。

“银铃,你总算来了。”站在店门口的苏源缘一副十分焦急的模样,这让银铃产生了几分疑惑。

“我迟到了吗?”

“这倒没有。”苏源缘摇了摇头,用很快的语速说道,“今天凌晨的时候小晴发烧,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刚从医院赶回来开门,今天就全部交给你了,我马上还要回到医院里去陪他。”

“这样……小晴他没事吧?”

“还不太稳定,发的是低烧。”

“那是有点严重的,老板娘,你快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嗯,那就交给你了!晚上我可能也不回来关门了,你到了下班时间关一下门,我走了!”

“慢点,别着急。”银铃接过了钥匙,朝急匆匆地跑到马路上栏出租车的老板娘大声喊道。

“老板娘怎么了?”还没开始上班的叶羽疑惑地问道。

“小晴生病了,她要去医院陪他。”

“哦……这样啊……”叶羽看了一眼依然跟在他身后的流浪狗,问道,“它可以进来吗?”

“嗯,让它进来吧,只要它别乱动就行。”

突然之间只剩下叶羽和银铃独处,让二者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明明在家里时都是两个人独处的,却没有在冰淇淋店中二人独处那么尴尬。

偏偏今天还是雨下个不停,连客人都没有多少。

于是这条柴犬就变成了一个二人缓解尴尬的纽带,觉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把话题往它身上丢就是了。

“你看它这么喜欢你。”银铃看着趴在叶羽脚踝旁蹭痒的柴犬说道,“不如就养了它吧。”

叶羽看着它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养狗了。”

“只是因为妈妈不让养……”银铃一时口快接了下去,又赶快加了两个字,“对吧?”

“嗯……其实我妈也很想养的,只是因为她对狗毛过敏,所以……”

“诶?她对狗毛过敏吗?”银铃看起来十分疑惑的样子,确实是疑惑,而不是好奇。

就像有人告诉她大米是长在树上那样的疑惑。

因为大米是不可能长在树上的,而她似乎也觉得叶羽的母亲不可能会狗毛过敏一样。

“是啊……”叶羽轻轻叹了口气,又很勉强地笑道,“我养一只狗,也算是实现了妈妈以前的愿望吧。”

“那……你准备叫它什么名字?”银铃似乎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于是便转移话题道。

“取名吗……嗯……嗯……小……小黄?”

银铃耷拉着眼皮看着叶羽,虽然没说话,但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名字实在是太土了,就连叶羽说出口的时候都察觉到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又说道:“那叫大黄?”

银铃的眼神已经从无语变成了鄙视。

“我不太擅长取名啊……那叫……旺财?”

银铃终于忍不住了捂住额头说道:“你是……来搞笑的吗……”

“咳……那银铃你觉得叫什么好呢?”

“冰淇淋?”

“为什么叫这个?”

“随便想的……”银铃也有些讪讪地说道,貌似她的取名水平也不比叶羽高到哪里去的样子。

“对了,店里不是有很多种类的冰淇淋的名字吗?随便挑一个给它当名字不就好了?”叶羽的智商一下子就上线了。

“也是……我看看……”于是银铃就拿起菜单看了起来。

但二人看了半天,却没有一条是适合用来当作狗的名字的。

柴犬乖巧地坐在叶羽和银铃二人之间,时不时摆动着尾巴看着二人,好像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名字诞生一样。

“对了……!”银铃脑海中灵光乍现,“要不……就叫土司吧?”

“土司?”叶羽摸了摸下巴,“食物的名字吗?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昨天晚上想的名字吗?睡了一觉,竟然给忘掉了……”

“嗯……”

于是叶羽就开始了举一反三:“其实认真想想的话,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可以取啊,比如说——肉松、泡芙、奶油、草莓、蛋糕、面包、嵌糕、火腿、牛肉、鱼干、榨菜、巧克力、油渣、山楂、柠檬、樱桃、苹果、西瓜、鹅肝、花菜、扁豆、酥饼、淡菜、杨梅、芒果、黄鱼、带鱼、梭子蟹、粽子、黄酒、生姜、大头菜、蘑菇、高橙、糟羹、麦饼、馄饨、豆面碎……”

“停停停……”银铃打断了开始报食物名字的叶羽,“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啊……”

“这么多名字,叫哪个好?”

“嗯……”

“唔……”

叶羽和银铃再一次开始了沉思。

“算了,还是就叫土司吧?”良久后,二人同时抬起头,同时张开嘴,同时发出声音,说出了同样的话。

“嗯……”突然的默契让叶羽有些微微脸红,他轻轻地拍了拍柴犬的脑袋,对它说道,“那……从今以后,你就叫土司吧!”

“土司。”一旁的银铃微笑着唤道,后者像是听懂了在叫它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小腿,“蛮聪明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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