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少了厅长,但公务厅丝毫没有混乱的迹象,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条不絮的处理着工作。

跟着佩奇走进内厅走廊,琼娜的办公室里没人。

“琼娜在么?”

佩奇朝隔壁问了问。

“佩奇?你不是去看厅长了吗?情况怎么样?”

“厅长暂时没事,先回答我的问题,琼娜在吗?”

“呃,你出去后不久她也跟着出去了,说不放心厅长,想去看看,你没碰到她?”

啧,果然跑了,而且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行动。

“领主大人,我们要不要去她家看看?”

“知道在哪吗?”

“公务厅的人事记录上应该有。”

“分头行动吧,你去她家,我去一趟军驻地,如果你发现什么情况,直接找最近的士兵报告。”

“是。”

“等等,先告诉我她的特征,我得知道她长什么样。”

“比您矮一个头左右,身材不错,紫色过耳短发,蓝色眼瞳,独角,骨质的,长在额头这个位置。”

简单明了的描述,不愧是露莎老师手下的人才。

告别佩奇,我马上朝着驻地赶去。上次战役过去没多久,领地各个关键位置上还留有岗哨。虽然因为个体魔力量的限制无法让通讯桩长时间保持在通讯状态,但定时通讯从未间断。

如果琼娜要从一般路径离开奈尔领,就肯定要经过岗哨的监视区域。

“格兰特!”

“哦,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今天的戒严令怎么回事?”

“有间谍,详细的有空再解释,现在先想办法找到她。”

把从佩奇那听到的形象描述原样和格兰特说了一遍,让他传达给各处岗哨。

趁着现在,我得理一理头绪。从奈尔领快速出逃的路线有限,港口肯定是第一时间封锁了,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也没有商船会一大早出港。通往西边的道路和北边的海岸留有岗哨,就算她动身早,弄不到马匹的话也不可能在我的命令传到之前溜出去。剩下的选项就是南边通往科林子爵领的山道,那边的道路常年无人通行,年久失修,而且需要穿越矿区,走那里还不如直接翻山越过边境来的方便。

如果还有别的可能的话,就是东边的森林了,那边倒是无人防守的,只不过有凶狠的魔兽。

等等,还有一个可能。

露莎老师是从黑沙河边乘船逆流而上赴约的。

“格兰特,黑沙河河岸那边有派人手么?”

“这倒是没有,但如果从河岸上传入海,也会经过前方的港口才对吧?”

“如果逆流而上呢?”

“你的意思是,乘船前往子爵领?”

大意了,因为黑沙河河水相对湍急,乘船逆流而上非常不划算。加上奈尔领和科林领交流甚少,所以从未考虑过这条路线,结果成了盲点。

“借我几个人,我亲自去。”

就算知道可能已经迟了,但也得碰碰运气。带着士兵离开时,正好遇到朝这边赶来的佩奇。

“领主大人,报告士兵太麻烦了,所以我自己来了。琼娜留的地址是假的,那是间空屋,我进去看了下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现在想想恐怕连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公务厅里居然有这种身份不明的家伙,唯才是用也得有个限度,以后得和露莎老师谈谈才行。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这事我有头绪了。”

黑沙河边还在使用的渡口只有一个,如果琼娜没有另外私藏船只,那她要乘船南下就必须先经过那里。无论是收买船夫还是直接偷船,那里都是唯一可以弄到小船的地方。

让我想不到的是,我带着士兵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完全符合佩奇描述的女性,正往船夫手上塞金币。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赶到这,但是我赶上了。

“抓住她!”

士兵们听到我的命令,举起手里的步枪开了两枪进行威慑。意外的是琼娜并没有抵抗,而是直接束手就擒。一边的船夫则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拼命朝士兵们辩解着什么。

确认琼娜被关进牢房后,我回到驻地办公室找格兰特帮忙。

“那个女性就是你说的那个间谍?”

“对,惹出了不小的麻烦,托她的福公务厅厅长现在正满身绷带躺在家里。”

“你打算怎么审讯?”

“谈判我会,审讯不太在行,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能麻烦你么。”

“我去看看好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这点事还是见过的。”

“那就交给你了,我去查下别的东西。”

“等等,你总得把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

确实,不然从何审起?

接下来格兰特的表情变化可以算得上经典,估计我听露莎老师说这些的时候也是这表情。

等我讲完,他已经愣住了。

“刚才我说的就是我从露莎老师那听到的全部,至于证明这些荒唐事的证据,我希望你能帮我从那个女的嘴里问出来。”

“我...尽量。”

好了,接下来就是我擅长的领域了。从我的得到的信息看,黑龙会是一个做事计划周密不择手段的组织。身为他们的一员,琼娜本不可能会延误逃亡的时机,她肯定去做了点什么事情。

佩奇说她在公务厅登记的地址是假的,那么她实际上住哪里?刚才我检查过她的行李,里面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和少许金币。逃亡之前回家拿钱可以理解,还花时间收拾衣服就不正常了,而且那些衣服看起来没什么价值。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的玄机应该能帮我撬开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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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回到驻地时,已经接近傍晚。格兰特不在办公室,那就应该在牢房里。

“你这审讯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温柔的办法我试过了,没效果,而且我本来就是个粗人。”

牢房里除了格兰特外还站着另两名士兵,被铁链铐在墙上的琼娜已经被鞭子打得体无完肤。撕裂开的衣物下渗血的鞭痕随处可见。从湿漉漉的头发看,应该已经多次被冷水从昏厥中泼醒。

“她说了吗?”

“没有。”

“那换我来。”

我摆摆手示意士兵们退下,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琼娜小姐,或者,称呼你为罗德丝小姐比较好?”

原本烂泥一样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有反应。

“奈尔镇东大街,由西向东第三条小巷,巷子里第二间屋子,是你的住所吧?或者说,是你和你弟弟的住所。”

“你...怎么查到那里的?”

“奈尔镇就这么点大,你一个公务厅辅佐官想要完全掩人耳目的在这里生活是不可能的。询问你的同事,调查和你接触过的人,走访可疑的街道,把能做的事都做遍,在这个镇子里找个人还是不难的。”

“......”

“想想你弟弟,有坦白的想法了么?黑龙会的事情缓缓也行,你可以跟我讲讲你们姐弟两的遭遇,先转换一下心情。”

沉默持续了一会,但很快被打破。

“你和那些戴着龙头面具的家伙也没什么两样。”

我没有出声,任着她说下去。

“我和我弟弟原本是奥森公爵治下的领民,八年前和人类开战之前,我们一直居住在一个和平的村庄里。随后战火席卷了那里,把平静的村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炼狱。那可不是奈尔领这一年来经历的那种温和的小打小闹,人类对我们的仇恨毫无由来,却深刻至极,能被干脆地杀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整村的村民都被屠杀,房屋被烧毁,田地被破坏,水井被投毒。我的父亲被长枪捅穿了身体,母亲被人类的骑士用盾牌砸碎了脑袋。我还记得母亲的脑髓液溅到我脸上的感触,还记得从父亲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浸湿我袜子时的粘稠。”

“公爵的士兵赶到时整个村子只剩下我和我弟弟还活着,人类被赶走,村子也不复存在。我带着弟弟离开了那里,希望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但世间远不如我所想象般温柔,为了活下去,我抛弃了尊严。贫民窟里的酒馆,乱葬岗上的窝棚,红灯区里的破木床。只要能给我和弟弟一顿饱饭,我什么都做。”

“命运没有就此放过我们,因为长期生活在肮脏的环境里,我弟弟病了。理所当然我们没有治病所需的钱财,我只能看着弟弟睡在破旧的草席上一天天瘦弱下去。”

“然后那些家伙出现了,戴着龙头面具,阴阳怪气的家伙。他们说可以治好我弟弟的病,代价是我从今往后将成为他们的傀儡。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心甘情愿成了他们手里的棋子,我弟弟则成为了人质。”

“我被送到一个封闭的学校里,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境遇的难民。在那里,我学会识字,学会欺骗,学会戴着面具活下去的方法。”

“被派到这个领地是三年前,我一开始接到的命令是调查男爵家的秘密。但这种模糊的命令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执行,直到你上任,然后做出一堆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引起了那些龙头面具的注意。既然你见过我弟弟,那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

很长的故事,也有值得同情的因素,可惜我的同情心相当薄弱。而且她刚才提到了男爵家的秘密,那又是什么?泰尔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

“听到露莎厅长回来的消息,你断定黑龙会的人失败了。你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确认你弟弟的情况。虽然你住在一起,但他被黑龙会握住了什么要命的把柄。”

“是药,他们给我弟弟吃的药虽然治好了他的病,但也有极强的瘾性,解药只有那些龙头面具才有。”

“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暴露,所以你打算主动牺牲自己,只要你死了,黑龙会就没有继续控制你弟弟的理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轻易把解药交给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吗?”

“横竖我都活不了,不如赌一把。”

这算盘打的真响,如果我傻一点,岂不是全程被你们蒙在鼓里。

“奈尔领还有多少黑龙会的眼线?”

“不清楚,我们是分别接头的,我有我独自的上线,和其他潜伏者没有联系。”

看来从她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格兰特,先把她放下来,按正常囚犯处理,我答应她弟弟先不杀她。”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我转身准备离开时,被琼娜叫住。

“问吧。”

“你是怎么发现我弟弟的存在的?他一直在那栋房子里生活,足不出户,而且我敢肯定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的事情。”

“你逃跑时带的那几件衣服里,有一条黑色的麻布裙,膝盖上补丁的内侧绣有一行字,‘给亲爱的姐姐,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绣的极为隐蔽,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我也是检查你行李时偶然看到的,或许这也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离开牢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饵已经撒下,鱼会不会上钩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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