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还活着啊”

我决定先顺着他的话走。张已经疯了。

妻子被玷污的痛苦......以及失去妻子的痛苦。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竟然能把人逼得精神失常......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冬夜。那个人躺在地上——

“哎，哎，怎么了你，又开小差”

她摇了摇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到张已经放下双臂，转而操作着手机。

气氛终于回到可以进餐的状态了。

“大叔，那你要怎么面对你的妻子呢”

她毫不顾忌的问了，估计是觉得已经得到信任了吧。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我......选择原谅”

张笑着回答。他的笑容第一次带上了苦涩的感觉。真的很难过吧，张。

“她现在还在那条巷子里吧，没关系吗”

我问。我想知道他脑中那个失常的世界和现实有多少差异，我决定先从几个可能的地方问起。

“因为她脚上的肌腱撕裂了所以无法走动，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所以我也不敢带她走在大街上......不过，我每天都会去看她，给她带点吃的”

“诶，那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你啊”

她听到张的话吃了一惊，急忙抬起头问。

“因为看到你们觉得可能是警察，我还特意等你们走了再去......那几天她可是不得不等两个多小时才能吃上饭呢”

“呃，抱歉”

她低下头道歉。之后的话题就转到其他方面了。

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多了，比如聊聊我们的学校，再比如聊聊张的事业单位。

临走前，我停了一步，转身对张说。

“张，你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吗”

出乎我意料，他不仅没有否认，反而正面回应了我的话。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充斥满溢着嘲笑与讥讽的不屑的冷笑。他站在屋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两个，不也是彼此彼此吗”

说完，他轻轻的关上了门，把无言以对的我和她留在了黑夜中。

*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妹妹对于我这么晚回家十分生气，我向她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她才愿意跟我说话。

“下次还这么晚回来吗”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再有下次怎么办”

“......随妹妹指示”

“跟谁出去玩了”

“......跟一个同学......以及一个大叔”

“这都什么配置啊这是”

妹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我则是跪在沙发前低着头，好像被调......惩罚一样。

妹妹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我不敢抬头，只能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猜测出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妹妹开口了。

“哥哥”

“嗯怎么了”

“真的不能早一点吗”

妹妹的声音变低了，听起来很好听但是有哪里让我十分在意。

“我尽量”

“好吧”

已经不是之前那种有些生气的语气了。

“下次......尽量早点回来吧”

我抬起头，看到妹妹有些失落的笑。

这种笑容，和张完全不一样。

张直到最后我们离开，才对我们显露出他的真实......张的笑容，是伪物。

妹妹则是完全相反，她时刻都带着快乐和幸福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展现出来......所以，如果得不到来自他人、来自世界的爱，这种性格会让人即使难过失落也要继续对别人微笑，给他人鼓励。

即使自己已经完全走不下去，恐怕也会坚持笑着。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场暴风雪。

因为我晚回家所以觉得寂寞吗...... “绝对会的。以后都绝对会早早回来陪你的，好吗”

不管发生别的什么，我决不能让妹妹难过。

“......嗯！说好了哦”

“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她脸上的那一丝失落终于消失了。她开心的笑着，扑进了我的怀里。

真是爱撒娇......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我不自觉的笑了笑。

“讨厌，笑什么嘛”

“哎呀抱歉”

两个人笑笑闹闹的......真是幸福啊。

#短信记录

［和他吃过饭也聊过了，感觉满意吗］

［虽然之前我很有热情，但是回到家却觉得有些无聊］

［其实我比较好奇他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嗯？什么意思］

［他直到最后才露出真面目，所以我觉得他之前说的话不一定都可信］

［好像有道理］

［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但是那个女人绝对就是他的妻子，这他应该没说谎，那种面积的房子绝对不是独居者会住的］

［我看到鞋柜里有女式长靴就明白了］

［......还有，如果是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放过那个男人。他有能力和渠道找到我

们，找到那个男人应该也不是问题］

［这几天我再去盯盯他家，他应该想不到我们还会回来］

［那啥，我就先不去了，家里人有点不高兴］

［那也行，不过出了事我跟你打电话，你可得马上过来］

［行］

#

发完短信，我仰躺在床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们，不也是彼此彼此吗】

回想起了张说过的话。

张因为至亲之人死去精神失常了，现在还认为妻子还活着。

如果是我，我又会怎样呢？大喊大叫，乱砸家具，什么都好......我会精神失常吗？

我和她彼此彼此......她的精神有问题？

张到底说了多少实话呢......妹妹也该睡着了吧？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