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波老师——我不是说过别老来了吗!”

草剃看着栉名穗波坐在眼前的吧台凳子上,发出了半是打趣半是困惑的声音。

“别说得那么冷淡嘛。我的学生开了这么棒的店,我当然会想来看看咯。”穗波爽朗地笑道。

她虽然已有二十七、八,但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幼稚。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沉稳的笑容,她的举止非常文雅,但却依旧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某些地方有点少根筋。

刚才也是,她自己突然打翻了一杯冷水,然后自己粗粗拉拉地擦起来,将淑女的气质风范全抛到脑后了。

穗波旁边,坐着一个六、七岁大,如人偶般的小女孩。她的容貌也像人偶一样端整,最重要的是她面无表情,就像假人一样。衣服也是那种古董娃娃穿的饰满轻飘飘的蕾丝花边的款式。

她穿着一身红褐色的衣服,层层叠叠的缎带黑绒边垂在她的膝盖处,衣服的臂膀处嵌着用红蓝水晶钻组合成的“ф”。脑袋上还戴着一个小巧的黑色蕾丝帽,帽沿还缀着白色的丝带花与暗金色的花边,长长的黑发几乎要流泻在地面上,她用自己红色的眼眸看着木地板。

草剃望着这个平时不太能见到的小女孩,感到有些为难,他姑且试着端出了一杯橙汁。

“唔——小朋友,恩……要喝橙汁吗?”草剃很为难,感到有些羞愧。

他平常就只和一些男孩们待在一起,女生很少见到,更何况是个女孩子了。草剃鄙视有些困窘,若是收拾一群混小子,他比谁都熟练,比谁都更有经验,只是面前的这个可是个可爱的——额,女孩子。

“而且,还带了这么小的孩子来……欸……老师,动作够快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啊?”草剃开玩笑似的说道,穗波听后随即露出苦笑,摇头道:

“找打,真讨厌。这并不是我的孩子,我还没有结婚呢,这是我哥哥的女儿,喏——安娜?” 穗波看着她的脸道,而被称为安娜的少女则一言不发地轻轻点了下头。

不同与小孩子的认生,她的表情如面具一样。这令草剃有些担心,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穗波。对此,穗波回以无奈也很困惑的微笑,令人感到事情很复杂。

正当草剃想着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时,楼梯上响起了几个人下楼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发现镰本和十束从连接二楼的吧台侧门中走出。十束笑着跟穗波打了个招呼。接着,周防从他身后慵懒地出现。

“周防君!” 穗波的表情变得更加快活,她抬头看着周防。而周防则以腻烦的目光面对她。

“唔……我记得我应该有说过叫你别来的吧。”

周防露出打从心底感到讨厌的表情,然后与穗波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栉名穗波是周防高中时的班主任。

当时的周防虽然不过是一届高中生,但却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到恐惧,然而穗波却能毫不畏惧地面对他。

因为身为师长的穗波了解自己这个看似顽劣不堪的学生的性格。

“呵呵……只是少年心性了——”穗波总是对他人这样评价周防尊。并且,和周防同校的毕业生草剃也多次受过穗波的照顾。

当然,穗波并不真正了解周防他们的现状。充其量只知道他「似乎是镇目町中黑社会的大人物」。

吠舞罗相应地也有很多敌人。草剃他们不会和这边的世界无关的人表现得太过亲近。 否则会给无关的人麻烦的,比如那些一直纠缠不休的蓝衣服们。

但是,或许因为对方了解自己不成熟时的样子,由于这一弱点,他们怎么也无法顺利撇开穗波。就这种意义而言,周防对穗波很弱,并且草剃也是一样。

但是周防对穗波的这种温柔,却使其他成员产生了误解。

“大姐!东西放这边吧!”

“大姐!要用毯子盖腿吗?”

镰本误解了穗波与周防的关系,而八田看着镰本,也擅自认同了什么,笨拙地努力张罗着,他们都在不辞辛劳地照料着穗波,争先恐后的向着所谓的“大姐”献殷勤。

而穗波,也似乎没有充分理解自己正被人当做大姐对待,她像面对体贴的学生时那样露出笑容,嘴里说着「谢谢了,没关系」。

周防懒洋洋地托着脸颊,然后突然抬起视线。

看向自己身后。

“啊咧啊咧……安娜,你怎么了?”

穗波惊讶地叫道。

站在周防身后的,是穗波带来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孩。她像看到一件稀罕物那样凝视着周防。

而周防那锐利的目光虽然也在瞪着她,但并不妨碍什么,安娜静静地承受着,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一个劲地“审视”或者说“观察”周防。

周防也无言地回看了一会儿安娜。

就这样,经过一段不可思议的冷场。

周围似乎也被这奇妙的氛围吞没,变得鸦雀无声。

正当周围的人开始在这沉默中由衷的感到窒息时,安娜突然转身走了。

她离开周防,来到店中一角,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被弄脏,就那样席地而坐,从口袋里取出弹珠开始一个人玩起来。

“……真难得,安娜居然会对人有兴趣。”

穗波瞪大眼睛,交替看着安娜背影和周防。

“是个很有意思也很奇怪的女孩子啊……”

草剃眯起眼睛,看着在店中一角坐着的安娜。店里的同伴们似乎也觉得小女孩很稀奇,都远远地围成一圈,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突然,草剃发现自己还没有给穗波上餐,便问她要点什么。穗波抬头看着贴在墙壁上的菜单,说道:“那就来一份豆腐寿喜烧吧……”,然后柔声对坐在地上的安娜道:

“安娜,要吃吗?”

安娜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左右摇头。穗波不禁露出苦笑。

“肚子不饿吗?”

草剃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困惑的说道。

“安娜……她,不怎么爱吃饭……。不过,还是少给她做一些吧。可能会剩,实在很抱歉………”

“额……好像没有蘑菇欸?怎么办?”

“咦~没有?!”

“稍等一下,我找找看,欸——LUCKY,还有一盒综合鲜菇……”

“你要现做吗?”穗波笑着问。

“对哦……就烧个鲜菇豆腐吧,请稍等一会,很快就好的。”草剃有些歉意的说着。

“没关系,正好我还可以看看你的厨艺,看看你高中时期的厨艺课有没有白上。”穗波不在意的摇摇头。

草剃熟练地将食材准备好,从一旁盯着的穗波从心底里承认:草剃的刀功还是很漂亮的。

草剃打开电饭锅的电源开关,将一匙橄榄油倾倒进去润润锅底,切一小块奶油,融化,小火仔细炒香洋葱丝,转中火,再拨进西红柿,拨进香菇、柳松菇、杏鲍菇、珊瑚菇、鸿禧菇,翻炒,酱油、糖、水,漫过它们,煮滚了转小火,放进切成小片的嫩豆腐,熬了约有十分钟,让西红柿嫣红的汤汁,喂给豆腐。

“草剃……”穗波用着当年老师招呼学生的口吻说道。

“嗯?”草剃回头看向穗波,心底里一阵暖流划过。

“你的厨艺……真是意外的好呢。”

“……谢谢夸奖,尝尝吧——我可是下了大功夫呢。”草剃被人夸奖了一番,心情很好。

只是穗波眼底里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悲哀与忧愁,使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寂寥了。

草剃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怎么在意。

他从锅里盛出那份豆腐寿喜烧,分开两份搁置在两个深碗里,每个碗里又放了一把白瓷汤匙。

草剃将安娜那份盛到一个小一些的深碗里。穗波站起来正要接,却被人拦了下来。

“我拿给她,穗波老师就跟自己的学生聊吧。”

十束抢在穗波之前伸手拿走了那一小碗,他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拿着盘子向安娜走去。

“今天又是怎么了。还带了那种可爱极了的小孩来。”

草剃洗净双手,轻轻靠在吧台上,又轻轻问道。穗波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一边用勺子舀起豆腐一边说道:

“今天……是安娜临时出院的日子。”

“出院?那孩子怎么了。”

草剃望向背对这边坐在地上的安娜。在她旁边,十束递出装寿喜烧的小碗,在说着什么,对此安娜只是闷声不响地低头滚着弹珠,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大夫说是大脑有病。似乎是疑难病症,要进入特殊设施检查治疗。”

穗波低下头来,头发从肩头滑落下来。看着穗波那总是低垂着的长长睫毛,草剃不禁皱起眉头。

“那可不得了啊……到底是什么病呢?”

“具体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平时虽然可以正常生活,但有时会出现幻觉,好像还会头痛。听设施里的大夫说,她的大脑有缺陷,放着不管会危及生命。”

“幻觉?什么样的幻觉?”

“比如,白天艳阳高照,却能够看到星星,还能够看到巨剑漂浮在半空中之类的……”

听到这里,草剃身形微微一僵,露出苦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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