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以为你……」

「以为我?」

一阵巨响传来,我才想起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在这大喜大悲,无视了千集院公主的询问,我瞬间拉下光学观察镜——

仿佛只要是能为自己守护的对象创造一丁点的机会,身为护卫的鸣便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一样,眼看高度仅为虎彻一半的装甲车,居然在不要命的驾驶员的驱动下,狠狠地撞在了虎彻的一条腿上,这种匪夷所思地战斗方式却取得了奇效,在我观察到这个场面的下一秒钟,虎彻的那条机械腿就像是积木被抽掉底座一样一下子弯折下来。

【这肯定是我们驾驶的那些经历过战斗还没修理好的虎彻。】

明白这出现象的异常,我定睛一看就注意到了这台虎彻浑身上下都遍布「伤痕」,在经受这次冲撞后更是被扼住了要害,转眼便失去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大难不死啊…..」

「喂,你在发什么呆呀」

气还没喘过来,尖细的女声又让我的紧张度升到了最高。

被撞断腿的虎彻考虑到距离过近,于是将手中扛着的榴弹发射器换成了步枪,瞄准装甲车的顶部一阵扫射,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鸣打开了车门,从变形的车头里一跃而下并在落地后以一个漂亮的翻滚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并且她在起身后拔腿就往远离我和千集院公主的方向逃跑。

【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在坚持着为公主增加哪怕仅仅一丝的生存机会。】

原本可以在撞向虎彻的一瞬间就跳车逃跑,鸣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继续拖延时间直到针对她的后续攻击来临,这不禁让我内心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可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在这种地貌上与科技的结晶竞争呢?没有对她的勇气的鼓励,没有对她的身手的赞叹,有的只是快速转动着的枪口,正瞄准着鸣的背影。

趁着虎彻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尚能活动的左臂缓缓将冲锋枪端平,并指向了虎彻。

「……」

我有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握着操纵杆的手正在颤抖,不断晃动的枪口根本就无法精确攻击目标。

「外面发生了什么,鸣……她是不是出事了?」

由于监视器早已停止运作,公主并不能像我一样能够观察到外面的情景,然而她传达出的关切的心意还是驱使我扣下了扳机,子弹应声向靠在沙丘上的虎彻附近飞去,可似乎一发都没有打中。

不过即便如此,这次攻击对于救人这个目的还是有正面效果的——或是察觉到了威胁,虎彻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们的身上。

「伊吹!是你吗?」

颤抖的手无法下定决心扣下扳机,即便坠下山崖前的那一幕会永远伴随着同伴死亡的噩梦一并出现,我也无法忘却和这古灵精怪的个学妹相处的时光,不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对过去的偏执将始终难以放下——

就算对方的目的是夺去自己的性命也一样。

「伊吹!我是雨明啊,放下武器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无视公主诧异的眼神和胸中更加炽热的念想,我强忍着泪水道出了意思清晰而且态度冷静的话语。

可是对方仅仅是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将炮口对准了我,

【算了吧,反正这把冲锋枪连打穿虎彻的装甲都有难度,是我输了。】

我在心里找了一个放弃的借口后便绝望地惨笑了一声,随即以用尽全力的一脚踢开了被最开始的那发火箭弹打烂的装甲,好让缺口扩大到能容许成年人出入。

「你快跑」

这一脚让我也疼得冷汗直冒,从开始军事预备役课程至今,我所受过的伤加起来可能都没有这段时间多,心灰意冷的我已经感到身心俱疲了。

「你也快下来啊,它要瞄准你了!」

被我从墨阳侧面抛下去的公主难得一见地没有不满,在原地呆了两秒钟后便留意到了我没有动身的事实。

「你快去看看鸣怎么样了」

我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让子弹打向虎彻,用行动来解释我的行为。

千集院公主见状只好捂着耳朵跑开,我则是任由冲锋枪倾泻而出的子弹毫无威胁地自由散布在虎彻四周的空气中,等待着被曾经的友人送入另一个世界——

就在对方的弹头几乎与我形成了正面相对的局势的时候,来自后方的攻击意外地终结了虎彻的行动,由于是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弹道速度,作为证明地仅仅是虎彻被穿透的驾驶舱和紧随其后的爆炸。

面对自己死里逃生的一幕,脑海中一片混沌的我将手挡在双眼前,想让世界暂时消失,相比绝望悲伤之类的感情,我几乎陷入了一种虚无主义当中。

「皆城雨明!你刚刚是不是想死啊?!」

吵闹的女声又一次打破了世界的宁静,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又回到机体缺口处的公主,随后继续保持了沉默,

「你根本没瞄准对面那台铁人吧?伊吹是谁,她坐在那台铁人里吗?和你什么关系?」

千集院公主一边提问一边又爬到了缺口处,似乎想再次钻进来,

「你说话啊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么?还是你这个人根本就不拿性命当回事……在奈原那时候……」

「你烦不烦?!别管我的事了,你懂什么?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赶紧和你的部下快离开这吧,要不你对得起四周这么多因你而死的人吗?!」

宛如自暴自弃的状态,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害怕于对方的地位和权利,而是因为向他人撒气和转移责任,这样的自己恰恰是最让我自我厌恶的。

「……你又凶我啊……」

不难想象不是以全民偶像就是以国家象征的形象登场的公主,会曾受过这种委屈,一下子就被我骂得眼眶和鼻尖泛红,微微啜泣了起来,然而令我惊讶的是这种状态仅仅持续数秒钟便消失了。

「我是什么都不懂!我是害了这些士兵,可我至少知道你应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你一定有家人和朋友正等着你从战场回去,我还知道你曾经的上司星月夕夏绝对会看不起现在的你,她可比你坚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异常简单的道理被公主带着哭腔传达给了我,想死的理由有多少,也就有多少应该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被负面感情一时冲昏了头,才这样一次一次地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失态了」

【还有妈妈,雨琴,对不起,刚刚差点做了傻事。】

公主的一番话恰好点醒了我,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自己依然不是孑然一身,要讨回公道的过程还很漫长,有些事情注定不会称心如意,比如打从一开始就很棘手的伊吹的问题,或许就是我无法掌控的,注定要失去的。

对既成事实冠以宿命论来暂时排解郁闷,我朝千集院公主伸出了手,

「……哼」

「对不起啦,向你谢罪,不过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还有什么事,你的队友,援军不都来了吗,刚刚才救了你一命,我可不要再和你挤这破东西了」

「援军?」

由于震惊于很可能乘坐在虎彻中的友人的死亡,我一时竟忘了去确认那不知道谁人打出的炮弹,直到HMA专属的沉重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公主,那不是友军!快躲起来!」

虽然很抱歉让公主漂亮的脸蛋又回到了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危机迫使我没有更多的闲心去考虑公主的行为和状态,全神贯注于重新启动自己座驾,只有这样才能有一战之力。

不知道位于视线死角的敌人是什么情况,但理智告诉我战场上既然有三方势力存在,那么这家伙很可能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快动起来啊!」

仿佛对我的命令(祈求)通人性般地有了反应,伴随着不小的噪音,失去一只手臂的墨阳摇摇晃晃地从瘫倒的姿势重新站起来,我随即就让它移动到公主前方,想要将其护在身后,与此同时,鸣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挺机枪,步履沉重地赶到了公主身边。

然而,人数之间比较对战场来说往往是一个笑话,特别比较的量级还是个位数的时候——

当我注意到身后已经没了动静时,心里就差不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好在对公主和鸣做出了「快逃」的信号后立即转身面对对手。

【承影啊……果然不是梓菱或者王昊,麻烦大了。】

一转身就面对对方黑洞洞的枪口确实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然而对方从刚才到现在迟迟未开枪却也说明了自己暂时安全的事实,我上下打量着这台HMA,除了肩部缠了一条并不太显眼的红布条外,无法再获得其他的信息了。

既对对方有一丝从结果上帮助了自己的感激,又带着分毫曾经的战友被它杀死的仇恨,我心情矛盾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脑海里设计了好几个垂死一搏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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