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诞生之前,四处满溢着混乱,失衡,无规律。在这其中却早已存在一名神,也是最早的神明,它叫卡欧斯,后人都称其为混沌。

混沌并非一无所有,它拥有一切,但却无法运用一切。在它的管辖中,一切都在融合,碰撞,浑浊。看不见,听不清,也触不到的一切就是混沌之地的一切。

直到某日,或许是某个还没定义时间的时候,它可能已经受够了乱糟糟的房间,想要整理一番。但它是没法做到了,将一切搞得一团糟才是它的强项。

于是它便诞下(创造)了暗黑神——厄瑞波斯,黑夜女神——妮可丝,以及大地女神——盖娅,交由他们来打理世界。并且允许他们在自己顾及不过来时创造更多的子嗣帮忙分担。而卡欧斯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当整个世界变得井井有条,规规整整的时候,按理说身为混沌之主,初代众神之神的卡欧斯理应失去了它的容身之所。

可是它既没被杀死,也没有消失。它只是悄悄地潜入了它的创造物的内心,再由它的创造物无限传承再无限渗透。

只要感觉到自己的生存环境又一次无法忍受,它便又一次创造。次数多到它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

存在于不同位置的卡欧斯所创造的世界完全独立,因此现在身处混沌之地的第三代众神之神——宙斯也不知道这件事,认知盲点使他认为这已经是世界的最初状态。仅仅只在一小块地方留下了光,留下了重力,留下了能让人类短期存活的要素,并摆下了棋盘。

理所当然的,因为认知盲点,他也不会知道,在他的心里也在藏着一个混沌……但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

“无尽的循环,毫无意义。”

宙斯看着犹豫不决的达娜克丝以及悬于她身后的黑球如此评价道。

设于他们俩之间的棋盘,自从宙斯的“士”棋全部消失后,已经许久未发生变动。

即便最先失去棋子的是宙斯方,可从剩余棋子的数量上判断,他仍然占据将死达娜克丝的绝对优势。

然而这种如洪流般的优势却无法尽情发展,只因为现在是达娜克丝的回合。

她那如黯淡红宝石的双瞳盯着自己盘面上仅剩下的三个棋子,两“仕”一“帅”。

但她的脑海中并未浮现出未来的棋路,因为她知道那样毫无意义。

对她来说目前更重要的是被囚禁在身后黑球中的吴麒,他的情况才是棋局,乃是整个赌局的最后突破口。

宙斯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心底打着什么小算盘,本来怀着让达娜克丝的但黑球中传出的庞大信息量,就连身为规则制定者的他也不免产生了一丝讶异。

“多疑,犹豫,踟蹰,举棋不定,这就是你选择他的原因吗?呵呵呵,可笑的物以类聚,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起初,宙斯赋予吴麒梦境体验新世界,他本应早早沉浸于新世界的幸福中,最后同意宙斯的理念。

这是宙斯一开始想好的剧情发展。

可是,吴麒多疑的本性使他不断去寻找存在于新世界的阴暗面。以至于他还通过想象,以及他那浅薄的阅历创造了一个字面意思上“没有死亡”的世界。

并且不断模拟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以此来作为判断宙斯的想法是否正确的标准。

虽说在对某人、某物或某事反复加深印象之后,不可避免地会发现其中的致命疏漏,更不用说吴麒那不完全的内心世界。

但是宙斯很安心,即便吴麒自身有过度脑补的负面影响,可宙斯的手上仍有两枚无懈可击的“炮”棋。

“我断言,他不可能会成功。先不论欧阳念希与尹芸在阄创造的世界中的形象,在原本的世界中,他不但没见过刘子妍本人,也未曾从旁人口中得知她的为人。换言之,他所构想出的刘子妍的人格是不存在的,我想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再次败在刘子曦的手下。”

宙斯摊了摊手表达了对吴麒的无望,达娜克丝却微微抬起看似毫无情感波动却蕴含着坚定的双眼看着宙斯。

“……刘子妍人格的真假与他的信念无关,他的意志已经充分展现,未曾听信你的话语做出决定……至少他的思维方向是正确的。”

“你的意思是觉得他在无视人格的真伪的情况下能走出梦境的囚笼?我该说你痴心妄想,还是该说他呢?”

“……”

达娜克丝没有提出异议,因为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对一个人的印象不单单是在对某人的人格体现,更是透露了这个人在他的人际圈中的地位和重量。

吴麒没有直接或间接地深入了解刘子妍的机会,自然不会明白刘子曦对刘子妍的执着。

这份执着,将关系到刘子曦为什么会先于雷光,甚至先于吴麒自身,成为阻碍吴麒前行的最大难关,比承认亲人已经逝去更加棘手。

毕竟刘子曦是吴麒经历的所有赌局中,唯一一个没有承认亲人死亡的人。

在达娜克丝所创造的赌局中,刘子曦一直在为妹妹报仇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这些行动都深刻的进入了吴麒的意识与记忆中。

在当下,想要承认死亡,刘子曦自然成为了不得不面对的敌人,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不知道的事情,无论如何脑补都不会走上正轨。

另外,如果只是刘子曦拒绝死亡概念的思想阻碍,吴麒还不至于深陷抉择的泥沼。更多是因为他与刘子曦间的竞争关系,促使吴麒对刘子曦的实力理想化,构想出了足以匹敌,甚至可能在他之上的实力。

不管怎样分析,吴麒的成功几率只能用渺茫来形容。可是这种灰心丧气,达娜克丝不允许自己表露在脸上,她只能继续故作镇定。

“……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机会。每次失败都能让他获得更多,从而不断改进自己的想法,从而在下一次行动中做出更加正确的行动,更加接近真实的答案。”

达娜克丝毫无说服力的答复引来了宙斯的嗤笑。

“哼,可笑!‘生’与‘死’的命题要找出一个更好的答案,无论你寄何等厚望于他,他注定会在反复的探索绝望中走向癫狂,最后安于现状。”

“……不,我相信他。”

“垂死挣扎,到现在你还是用这种付不起责任的方式支撑着他和你自己啊。可以,就算他不会崩溃放弃,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对他又有什么看法。虽然我之前认为他有一定的观察价值,但是现在他正在不断挑战着我的耐性。要是我觉得我们的赌局失去意义,随时可以掀翻赌桌。”

就像已经跟达娜克丝聊够了一般,宙斯打出了自己的底牌。

可是达娜克丝就像是已经听腻了般垂下视线,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不客气。

对,就是对着那个众神之神——宙斯。

“……无意义,即使这次我与你的赌局被单方面中断,它仍然会在另一个时间与空间中再次开始,直到阄做出他的选择。”

但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力的上神,面对达娜克丝的挑衅,理所当然般地沉住了暴怒。

“哼?我的创造物何时变得如此嚣张。不会是在人间待太久,沾染上了人类的狂妄了吧。”

但是言语及眼神中的威严仿佛在一点一点地刺破达娜克丝身上每一个细胞,然而达娜克丝完全毫不在乎,反而变本加厉。

“……本就是以我们的心意赋予了他们七情六欲,又谈什么沾染呢?恕我直言,我认为你还是耐心一些等待,下棋本就是勿言手下见真招,你说再多充其量只会影响我思考下一步该走哪。”

“……”

明明现在是达娜克丝的回合,她却在抱怨宙斯的催促。这份不讲道理让宙斯说不出话。

但违和的地方不单单这一处,在神明之间明确的等级制度下,达娜克丝却表现出了本不该在宙斯面前展现的傲慢与不客气,甚至已经超越,变成了一种随便的态度。

面对她这样态度宙斯未表现出应有暴怒,也没有固执己见终止他和达娜克丝之间的赌局。反而开始屈服于达娜克丝的说法。

这原本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现象,宙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触怒他的生灵,他就是这样一个因强大,权威,好色,独断而为人所知的神明。

但是,身处此处的这个他却像在否定着曾经人们对他的印象般存在着。

身为雄辩的象征,他不但被达娜克丝这卑微的神轻易驳倒,而且还在暗自烦恼自己也创造了一个跟自己唱反调的麻烦角色。

她也确实是这样的性格……

不再装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松弛下来的神经使他身体前倾,单手托着注视着达娜克丝仿佛被精心雕琢过的面容。

越看越入迷,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达娜克丝如绸缎的丝滑鬓发。

但是指尖却在未撩起任何发丝的情况下轻易地穿透了它,无法从上面感受到一丝触感。

就像是虚无的幻影。

达娜克丝也像没发现宙斯的小动作一般,一直注视着棋盘。

一切都是宙斯已经见怪不怪的情景与发展,于是他选择了放弃,收回了手。

然后抬眼看了下头顶如同井口般的未知光源,合上了双眼,开始了等待。

虽然等待很无趣,但是,说不定,此情此景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不然希腊神之间的赌局也不会以中国象棋作为象征。

又或许,他慢慢回想起了那个深深藏在他心底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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