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小阎罗压低声音，语气满是胁迫地问。

闪麻立马摆出一副卖萌的样子，嘟起嘴，语气更可爱地回答：“毕竟什么事都瞒不过大王呀！人家只是跑腿当护卫的！”

瞒、瞒不过……

想想也对，那位大人掌管的不只是酆都，更知晓并掌管着天地万物“灵”的流动。一花一草，甚至是飞禽走兽，能产生灵的活物，都是他监控的对象。艾沐这样的异常的灵，自然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这样一想，小阎罗就明白了现在的事态了。跟转世后的他传达艾沐在这里的事，派猎桓来抓捕她的事，以及，让闪麻出现在丰都市的事，这些统统都是在那位大人的掌控之中啊。

艾沐怔怔地望着他们，忽然紧紧抓住了闪麻的手臂。她着急地冲着闪麻喊：“你告诉我！我到底……”眼前的这个人，极有可能知道恢复记忆的方法！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行哦。”闪麻语气强硬地打断她的话，甩开艾沐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回丢失的东西，这是宛老师给你的试炼呢！噗，难得大王对你那么感兴趣……”闪麻捂住嘴笑出声。

见闪麻轻松地甩开她，艾沐失落地念叨着：“试炼……”

不过闪麻看到她消沉的样子，就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啦，现在不也有这么多人帮你嘛！连人家也来帮你一把了啦，嘿嘿！”

“不，我觉得你是来帮倒忙的。”小阎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闪麻蹲了下来，望着双眼装满失望的艾沐，温和地说：“目前只要你的七魄完整，就可以开启下一个试炼，说不定就拿回你的记忆了。到时候，人家会带你去酆都，找宛老师，所以你要努力哦。”

脑海里闪过一个白衣白发的背影，那男人回眸露出的温和笑容，让艾沐心头一暖。

啊，去找宛老师。

艾沐用力地点点头。

等闪麻跟小阎罗都走了之后，艾沐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荼已经醒来，呆呆立在房间门口。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迟疑地望着艾沐，又瞄了一眼紧闭的金属门。艾沐像是犯错了似的，捏着手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阿荼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闪麻说的都是真的？”

艾沐点点头算作回应。

大概是因为阿荼觉得这样太严肃了，就像是责备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他轻轻牵着艾沐，引着她来到客厅，并排坐下。

虽然他也确实很好奇，但他一直没有机会问。正好也问问她本人的意愿吧。

“那，你是想去当鬼帝，还是当个普通的小女孩？”

艾沐抬起眼睛，看着阿荼的眼镜，又低下头，抓住了自己的手背，沉默着。去酆都，找宛老师，就有可能留在那里当鬼帝。但是，如果拒绝了，就可以留在阿荼身边。对于一个心智只有九岁小女孩的艾沐来说，说未来似乎太早了。

然而，事态发展早就不是他们可以操纵的了。

艾沐的存在，对于人间，对于酆都也好，都是一个特异的存在。而且，不管哪一个地方，都在暗中观察着艾沐的发展。虽然人间还没完全察觉，可酆都已经做出了行动，来不断试探她。

都在，等待她作出选择。

可阿荼知道，她并不想当鬼帝，只想一心留在自己身边。不经意间，阿荼对她如同对待亲女儿一样了。即使自己手头并不宽裕，也尽量满足艾沐的需求。艾沐也在为了留在他身边，而努力。

只是，去酆都能拿回过去的记忆的话，或许对艾沐确实更好一点。

终于，艾沐缓缓开口说道：“……我只想，留在人间。留在阿荼身边。”

“是吗……也对，还是有点太早了。”阿荼摸了摸她柔顺的灰色头发，亲昵地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头也顺势轻轻靠上，吸着她头发上的茉莉花香，“下次，我跟你一起去酆都吧。”

他闭上眼，松了一口气。

感觉有点不太好，但是，还是尊重艾沐自己的意愿吧。

从刚开始遇到艾沐，到现在的生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出来。艾沐也抱紧了阿荼的腰，回了一句：“嗯。”

“你还记得，刚来人间的时候吗？”

“不太记得了，但是遇到了……阿荼。”艾沐闭上双眼，往阿荼的怀里蹭了蹭。在阿荼的怀里，有一种踏实感，让她觉得很安心。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温暖的感觉。只要在阿荼的怀抱里，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噬灵兽也好，酆都也好，仿佛只是遥远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咦，似乎，有点不太对。心跳得很厉害，能听到胸膛里砰砰的急促的声音。沉浸在回忆之中的艾沐，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脑里，那，那片空白的，缺失的东西，好像，一点点浮现上来。有些东西在吼叫着，要撕开那片突兀的空白。错乱的片段，不断地出现。

“穿、穿过了……门。醒来就……”

艾沐双手颤抖着，嘴里似乎念着什么，眼神满是恐惧和空洞，淡红的眼眸看上去格外狰狞。阿荼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要再把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慰，结果艾沐用力推开了阿荼。她恐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那些错乱的记忆，更加杂乱地一股脑涌上来，她快分不清楚现实，还是做梦了。她抓住了自己的头，蹲下身子。

不，不对，不是……

那东西……

可明明我已经吞掉了……

“怎么……”

“不要过来！”艾沐尖叫着推开了阿荼，然后满脸泪痕地逃回了房间。客厅里只留下不知道什么情况的阿荼，在那里发呆。

她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闪麻又做了什么好事？虽说托闪麻的符咒的福，他也确实顺利完成了书稿，但是艾沐身上，似乎发生了他不清楚的变化了呢。

重要的记忆，依附在七魄之上。尽管现代科学认为，大脑才是产生心理现象的器官，但是，酆都千百年来都认为，七魄控制着活人的心，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在三魂里面。尤其是人不想遗忘掉的重要记忆。

孟婆边想着，边仔细地读着手上厚厚的书，闪麻走过来低头一看，顿时没了兴趣。

《论心理学》，这种这么无聊的书，也看得这么入神。

孟婆合上了书的封面，抬起头望着他责问：“你又去刺激她了吧？”闪麻俏皮地指了指自己，说：“没怎么刺激呀，人家只是去完成大王的任务而已！”

哼，光会耍滑头，刚才阎罗大人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闪麻像是被抓现行一样，脸色苍白地大叫：“噫！被抓到了！”

可孟婆毫不在意闪麻的反应，只是镇定地抬起头，望着满布乌云的夜空出神。闪麻好奇地坐到她身边，一脸讨好地问：“对了，孟姐姐~好姐姐，告诉人家嘛，有没有人喝过孟婆汤还记得前世的呀？”

被这么亲昵地称呼“孟姐姐”，孟婆紧绷的脸缓和了一点。她得意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自然是有了。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在喝下孟婆汤之后，再次记起前世的事情。当然，普通人想靠自己的力量做到，太难了。比如，在来世的身体上留下独特的印记，或者……或者在三魂留下‘命缘系’之类的方法。

孟婆没好气地说着。说完后，她疑惑地看着兴致勃勃地望着自己的闪麻：“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呀，人家只是好奇问问！”

“能做‘命缘系’的人已经把技术还给我们了，现在也没多少人会做。呵，该说现在的人薄情，还是现在的人不再相信这些东西了？”

现在的人，忘记了就是忘记了，他们已经不再追求来世。即使要转世了，也不会有真心所爱、强烈要结缘下一世的人了。转世，就转世了。下一世再重新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才是他们的想法。相当果断，也相当无情。所以，连酆都也是日渐冷清，不如旧日热闹的景象。

闪麻倒是露出狡黠的笑容，盯着孟婆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可是，人家知道酆都里有个家伙，就很擅长做‘命缘系’哦！”

“嗯？还有？”

“千系女哦。”

孟婆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真是，没想到这家伙还在酆都，没有转生成人。并且，闪麻还知道她的存在。这更验证了她对闪麻的猜想。

“你果然找过她。”

“嘿嘿，好姐姐果然厉害呀！”闪麻站起身，“不过人家已经忘掉为什么找她了，所以问也没用！今天好累，人家要去洗个香喷喷的澡才行！”说完，没等孟婆反应，他已经轻快地跑掉了。

哼，每一次问到自己的事情，都被敷衍过去。孟婆不悦地盯着闪麻远去的身影，轻轻抚摸手上的书。

千系女……还在？

真是好让人怀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