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我是说假如萨摩之后依旧取得了优势的话,这些贵族们又接着反水呢?”与迪尤尔的淡然不同,黑发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立即站了起来。她敏感的黑色眼睛到处紧张的扫视着房间周围,好一番时间后才最终确定了环境的安全。

“我早就确认过了,要知道我是绝不会在有一丝危险可能的地方说着这样的东西的···”

“···另外,如果真要发生那种事情,你觉得萨摩会允许已经背叛了的人重新回归他的阵营吗?他是个合格的政治家而不是慈善者,更何况那样的慈善很多时候反而是葬送自己的毒药。”

——“您总是是如此的深思熟虑···”黑发的女人双手抚胸安心的感叹道,那双黑色的眼眸,如最华美深邃的黑珍珠一样闪着明亮而温柔的光,伊芙琳就这么盯着迪尤尔看着。

迪尤尔也注视眼前的女人,那副近在咫尺的,凝望自己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就将他带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初到阿米帕其尔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相见是在一家食品店的门口,年仅16的伊芙琳身穿着一袭破旧的男装怀里紧紧地揣着店家施舍的两片面包。她满脸尽是乌黑的泥淖,脏乱与腥臭的气息让初来乍到的迪尤尔无法无视她瘦小的身形。

在一个女人一生最为美好的青春岁月里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一丝的幸福。相反,满溢而出的负面与消极,这是当时的迪尤尔唯一体会到的。

到底是经历了怎么悲惨的过去才会诞生那样的姿态呢,迪尤尔不知道。作为解决方法,他将那个黑发的少女带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教予了她作为人的诸多知识与技能,将她从世界低端的淤泥中重新带到是光明与希望的花园里。

自那之后,她对自己的眼神就一直是这样呢···明明也是个各方面都很坚强的人,却唯独会在看向自己时会流露出那份女子独有的柔弱与仰慕。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有这点···一直没变。不知为何,迪尤尔突然想到了之前伊芙琳对自己说道的那个金发女孩。他费力地挪动着嘴唇,每次谈论这样的话题都让他有一丝害怕着。

“还有一点,那个女孩···她现在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幸运的是伊芙琳并没有察觉到,女人依旧满怀憧憬的用着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哦···是那个金发的小姑娘吗?当初的她可是与我从前一样害怕并伪装着的呢,居然这么快就走出来了吗?”伊芙琳顿时来了兴趣,比起过于深刻的政治话题,这显然要更对她的胃口一些。

“并不是那样,她依旧在伪装着自己。只是或许比起之前那份单纯的恐惧,倒更像是多了一份什么在支撑着她的坚强,应该说,她似乎找到了值得珍重的东西,那种足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迪尤尔阁下,其实···我也一样哦。”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了细微起来,与那副成熟的外表不同,娇柔的姿态就像是回到了年轻的少女时代一样。

对此,迪尤尔只是面露苦涩的笑了一声。

只能抱歉了啊···伊芙琳,如果只是作为普通人的话,自己倒是真的非常珍爱着你呢。但——

起码···在自己那遥远而崇高的理想实现之前···他们两人是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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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笼罩的演武场内,每一丝呼入的冰冷空气都仿佛有着千钧之重。风吹林动,少年(女)骑士原本亮丽光鲜的铠甲也已经沾上了一层沙土变得稍显破败。

双手紧紧地抓住那把插在地上的骑士剑,娜琪娅试图再次将它拔起,但那手臂上的肌肉纤维里满溢的酥麻与无力感却在无声地抗拒着这来自大脑的意念。

“魔力已经耗尽了吗?”弗朗西斯平淡不经地说道,

“···不,这并不是魔力的枯竭,你只是单纯的失去了战意。你的精神力依旧完好,即使身体已经达到了上限,但如果再激发一下也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冷静地分析判断着,在弗朗西斯的精神力感应里,他面前的少年(女)骑士无疑是仍然有着足够强韧的魔力剩余的。

但事实上,魔法剑士本身就是一种无法长时间战斗的职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娜琪娅能同时以魔法剑士的姿态用魔法与剑术同时攻向弗朗西斯还坚持了这么久,这本就是足以自傲的成绩了。

——通过运用元素的力量强化身体的方式代替了斗气,但本质上身体的能力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长时间的战斗依旧会给本就脆弱的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而这也正是娜琪娅现在所遇到的情况。

即使魔力还很充沛,精神力也尚且丰盈,但作为一切基础的身体上的疲劳感却是怎么都无法消弭掉的。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拔不出地上的剑,就连最简单的起身动作都宛如背负着巨石一般。这种最为尴尬与无力的姿态,让娜琪娅不由的心生窝火。

明明还没有攻击到他,自己却先倒下了!真是可恶,可恶!

“还想继续吗?”首席魔导师大人面色冷淡着,不悦的姿态,显然对这个传言打败了魔化的奥斯维辛的少年(女)骑士感到了些许失望。

“还···可以···请务必继续!”

微妙的感受到了老者话中那隐晦的嘲讽,娜琪娅咬紧牙关费力的回答着。那股名为不服输的气劲此时正从心底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的景象。娜琪娅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四肢的无力感也渐渐远去,比起周围静止的运动的一切也都变得空寂与渺小了,只有不远处的老人身影在不断放大着。

精神力···魔力···充足···奇怪的感觉充斥着自己的意识,仿佛拥有一切的力量却又如此的缥缈而虚幻。以此,少女轻咬着嘴唇,在意识彻底迎来燃烧殆尽的崩坏之前,娜琪娅刻意压低的声音轻轻的吟唱道:

“···异乱自此而现,狂起的群风撕扯天空,消减吞噬的风暴已然降临!”

··· ···

紊乱的气压割裂着大地,密集到凝实的风元素乱流如真正的飓风一般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降临在了这个宽阔的演武场,毁天灭地的模样就像是真正的天之灾厄一般。

这次,弗朗西斯再也无法坐视眼前的景象了。

剧烈到恐怖的魔法波动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高级魔法的范畴,如果放任之,恐怕整个演武场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破坏殆尽,而要想阻止它,仅仅凭借技巧和普通魔法师层次的魔力水平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也仅此而已了。本就身为苍雷的贤者,作为御使狂风与雷电的专家,如果换作其他属性的魔法或许弗朗西斯还会略感棘手,可如果是风的话···

他的手上,一个幽蓝色的虚影若影若现着,以虚无的魔力作为容器暂时制造的法杖,发着淡淡的光芒,这仿佛是将缥缈的梦幻具现化才有的景致,是弗朗西斯身为大魔导师的独有技能。

紧接着,面朝着那宛如天谴的风暴魔法,他的魔力法杖轻轻一挥,万千蓝色的魔力顿时如无数丝线般奔涌向了那近在咫尺的毁灭景色。

看上去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但那团恐怖的暴风气团却随着蓝色的魔力丝线涌入而开始急速萎靡了起来,就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仅仅是几个呼吸间原本气势汹汹的魔法就已经彻底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这正是只有弗朗西斯才能办到的事情。凭借自身对魔法的了解,大胆地用魔力的进行再度干预,在极短的时间内破坏掉维持着魔法的术式,使得以此凝聚起来的元素们一哄而散。

不过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在某种意义上也已经足以证明了娜琪娅的实力了。自己率先破掉了不使用更高级的魔力的规矩,按这么算的话是弗朗西斯输掉对局了。

“···真是个潜力十足的小家伙···”弗朗西斯由衷地感叹道。虽然在许多地方依然存在缺陷不尽完美,但作为可塑之才,其将来的可能性必将是无限的。只是···

这股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弗朗西斯依旧无法释怀,这足以比肩大魔导师程度的磅礴魔力,可远不是一个正常的十多岁小孩所能拥有的。虽然作为初衷,保护公主殿下应该是足够了,但真要追究起来的原因却总让这位老牌的大魔导师感到一种深深的芥蒂。

那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迪尤尔曾告诉他的一句话,不要去质问她的力量与身份···

原因不明,深居王宫法师塔内的弗朗西斯也对此无从下手。有些时候,过于异常的东西往往最好不要去主动涉及,这不仅是弱者的生存法则,其对于强者也同样适用着。

弗朗西斯看着远处那个倒在地上了的少年(女)骑士,微微琢磨着思考了起来。

缓缓地踱步到倒下的娜琪娅身旁,他将手上带着的戒指轻轻地摘了下来。

那是弗朗西斯从前无意间制作的一个失败的魔导器。本意是为了储存魔力而设计制作的,结果虽以失败告终,但那种稀疏魔力的特性却意外的让弗兰西斯来了兴致,最后将之通过吸收魔力的原理改造成了一种能用来隐藏魔力波动的道具。

···或许没有比眼前的少年(女)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么想着,他将戒指轻柔的戴在了少女的白嫩食指上,绿色的琉璃状指环在夜色下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幽深。

只希望···这孩子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自己虽然并不是出于对这个国家的爱而来到这里的,但如果是接受了那位公主的任命的话,自己好歹也要有所表示吧。更何况眼前的孩子有着如此超凡的资质···

——这应该是件好事。起码,不会成为自己的败笔。这就是作为一个臣子兼魔法师的,弗朗西斯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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