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夜幕笼罩着整个法恩莎城。严寒击溃了原本还在街角处闲逛的人们,使他们个个躲在自己的窝里。土与白雪交杂,雪地时偶尔能看到僵毙的蝎虫,寒冬时节的冷风如刀吹得光明教廷教堂顶部的雪蚕丝与金线织就的旗帜猎猎作响,旌旗招展,排列的却极有秩序,寒风中猎猎飘舞的旗帜,也显得格外有精神。朔风在房舍间凄厉地呼啸着,好像一个吊丧地人站在大理石砌成的陵墓间,为专属死神的猎物哀悼。

这时,人们都躲在家中,动物们也都藏在窝里,除却一些倒霉到底的蝎虫被冻死在道哭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停止了活动,只有严寒肆虐,狂风怒号,黑夜阴森,一片死寂。

城郊有座梁折柱斜的小茅屋,在积雪的重压下显得摇摇欲坠。屋内的一个角落处里有一张破烂不堪的床,床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黑发少年。他费力瞅着微弱的烛光,烛火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终于被黑暗吞没了。那曾经是一位纯真朴实活力无限的孩子,他已经知道了那将使他永远摆脱生之羁绊的大限即将来临,他略带不甘地用手指划过自己的左眼,他的眼睛漆黑深不见底,那轮眼睛的眼睑下有一个泪痣,黑色的。

信仰着光明神的人们深信少年的那枚泪痣是死神留在人间的印迹,代表着厄运,而少年更是不详得的孽子。

赖于此,他的生父母自他出生以后就将他抛弃在魔狼经常集群出没得的荒野上……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投到死神的怀抱里好了。

想到这里,他那蜡黄的脸上闪着希望的光,苍白的嘴唇上露出凄楚的笑,他在迎接死神的光临。他是个孩子,他来到这个世上,是要生活的,如今却要在这满是富商巨贾的法恩莎城饿死了。

至今,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甜蜜美满的人生,未等到世人向他报以微笑,就要与这尘世匆匆辞别而去。他在弥留之际,尚存一息,身边只有同样寂寥的烛火,这是他一生寂寞中最忠实的伴侣。

垂死的少年,聚集起即将消失的余力,向上举起两手,竭力睁开萎了的眼帘,仿佛是用最后的目光,穿透那破败茅屋的房顶,看着苍穹中阴云后面的群星。然后,他说道:

“来吧,美丽的死神,救出我吧,让我脱离这个世间!他们一向认为我是异己,是不详厄运的代言人。快来吧,世人已经抛弃了我,把我投掷于遗忘的深渊。来吧。亲爱可亲的死神,把我带走吧,我的亲人们,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都不需要我,他们只要光明,把我这个孽子带走吧!!!来吧,美好的死神,把我带走,把我搂在你的怀抱里,吻我的嘴唇,这唇没我又尝过母亲亲吻的滋味,没有触碰过父亲的面颊,更没有吻过心爱的姑娘的樱唇!来吧,死神,来拥抱我吧!”

说罢,他闭合上了双眸,在这位垂危的少年的床边,立着一位少女的幻影,她穿着一身红褐色的衣服,层层叠叠的缎带黑绒边垂在她的膝盖处,衣服的臂膀处嵌着用红宝石与蓝宝石组合成的“ф”。脑袋上还戴着一个小巧的黑色蕾丝帽,帽沿还缀着白色的丝带花与暗金色的花边,长长的黑发几乎要流泻在地面上,她用自己碧蓝色的眼眸看着少年。

她的右手还拿着一个鸟笼——不,严格来说应该是“蝴蝶笼”。笼子里饲养的并不是宠物鸟而是几只翩翩起舞的黑色蝴蝶,怪异的是笼子留下的空隙要比蝴蝶们的身形大的多,完全不妨碍它们的出入,可是那几只蝴蝶就待在笼子里,丝毫也不愿意离去,显得格外留恋。

她走到他的身边,拥抱着他,她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自己爱怜的一吻,那吻在少年的双唇上留下了满意的微笑。

“我不是死神哦,是你的本命,是你的武器……原本打算对你置之不理的,可我今天救了你,那么……”少女用左手的纤细食指轻力戳着少年的胸口处,“你的心脏要有一半归我所有。”

她笑了。

就在这一刹那,那屋子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了尘土与一些散落在黑暗里的罂粟花瓣。

“人类,是有多么的愚蠢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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