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个装修较为简陋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圈又一圈的麻将声。

除妖小组四人正聚在一起,用力搓动着——事实上他们还没有开始打,只是单纯地在洗牌。

“上次我输,一定是因为牌没有洗均——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说话的人有着一头整齐利落的黑色长发以及一双富有魅力的暗红双眸。

“决战到天亮!”茶里此时此刻就像一个赌红了眼睛的女子,全无之前温柔大姐姐的模样。

她双手摊开,熟练地洗着麻将。一只脚搭在凳子上,一只脚脚尖朝上的摆在地上,不是还富有节奏的摆动着。

老姐们自上次在钱家老爷面前的翩翩女子表演后,再一次贡献了自己的超高演技。

姜雀其实已经隐隐有预感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毕竟之前她在稻花村曾与老姐们做过对手,明白她们真正想打麻将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们一定是在极力麻痹着什么。

回想起之前逛街学姐那个富有攻击性的回眸与进客栈时那不同寻常的四个人……

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清晰了起来,如果她姜雀没有猜错,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我们!

“雀仔,快点洗牌,到你了。”

茶里没好气地催促着,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甚至拿着一个麻将牌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不悦的催促声。

姜雀回过神来,才发现只有自己面前没有叠着麻将牌了。

“抱歉,抱歉。”她点头哈腰,赶紧把牌叠好,等待开局。

屋里四人慢吞吞地搓着麻将,屋外墙角下却蹲着两个在寒风中颤抖的人。

他们已经蹲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什么重要的信息也没听到,只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的麻将碰撞发出的独有声音,哗哗啦啦的。

良好的职业素养按住了两名黑衣卫暴躁的心,他们倒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等待着那一丝星星之火的出现。

除妖小组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麻将声嘈杂,可学姐的心却通透着——她能感受到墙角下蹲着两名黑衣卫。

人都是有耐性的,不管经过了多长时间的训练,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只会执行任务的工具。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情感。

无论素养有多么好,总会有一个临界点。一旦到达了那个点,人就会失去所有耐性。

那就让你们听个够,学姐双目发暗,注视着手里刚摸来的牌,嘴角傲气地弯向一侧。

坤仔倒是没有配合着众人演戏,他觉得她们三个人的演技实在是太浮夸了,自己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认真洗牌打牌就可以了。

冷不防茶里踢了一下坤仔的脚,示意他也说点话。坤仔没有办法,只好出声。

“哇!你们的牌运怎么那么好啊!”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是姜雀说的吧?然而事实是,这句话出自坤仔之口,那个不会说疑问句与感叹句的咸鱼男——坤仔。

茶里和学姐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快掉了一地了,坤仔潜意识里已经慢慢在接近姜雀了。

姜雀在纳闷坤仔为什么要抢自己的台词,眼下又来了一张东风,一点用都没有。

……

他们可能真的会打到天亮,黑衣卫丙冲着黑衣卫丁使眼色。眼下已经旁听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屋里四个人除了打麻将就真的没干过其他事。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听?黑衣卫丁皱皱眉头,无奈地摊摊手。就这么走掉,可能也不太好吧?

凭什么他们两个人可以去潇洒,我们却要蹲在这里听别人打麻将?黑衣卫丙有些激动,打手势的动作也变得有点急促,看得出来他已经等到极限了。

如果屋内的人在密谋什么,他会有动力听到天亮——可是现在就单纯在打麻将,那还有什么蹲在这里的必要?

哎哟,呼吸乱了呢,看来是忍不住了。学姐留心观察着屋外墙角的动静,才一个半小时——比自己想象中要快得多了。

看来这届旁听者不行哦,其中一个还是今早跟踪过我们的。

“胡——”

学姐微笑着把自己的牌摊开在众人之前,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糊了糊了,不听了,去喝他个痛快!黑衣卫丙向左利落的就地翻了两个跟斗,长期的训练让他滚过这个草地时也不会有任何动静。

停下时,他扭头对同伴招招手。

黑衣卫丁是有些迟疑的,可是屋里的人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在打麻将。他实在搞不懂上头为什么要派他们来观察这四个人,毫无建树的搓麻者。

又穷又不正经,到底有什么值得发掘的地方?

丁很快就做出了和丙一样的动作,两个人默默走远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学姐停下了手上搓麻的动作,茶里也将自己凳子上的腿放回了地方。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四个人正襟危坐的坐着,茶里率先开口——

“雀仔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吧?”

姜雀点点头,只是她还有一些地方想不明白——姜雀这个人最难做到的就是一心二用,如果她在打麻将,她就无法思考这个问题。

“大概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吧?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呢?”

学姐点点头,开始进行自己的分析。

“目的很明确,就是那本夏目友人帐。”

“第一,他们具有目的性。人那么多,他们却独独关注了我们。而且,他们很笃定,要追踪的人就是我们。这意味着,我们来到桐木镇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暴露了。”

“同时,他们也具有盲目性。他们毫无遮掩地、大刺刺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并且很快就放弃监视我们。明明有四个人,目前为止认真暗里旁听过的却只有两个。”

“这说明他们并不清楚我们的真正实力,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他们很有可能只是遵循领导人的指令,前来履行任务。”

“所以,我们可以得知,第一晚发现我们异样的人与现在跟踪我们的人没有直接联系。中间枢纽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最高领导人。”

学姐在进行推论的样子,真是帅呆了!明明都是毫不起眼的小细节,学姐强大的观察与逻辑能力却能化作一条细线,将它们一颗颗串起来,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多么无可挑剔的珍珠项链,向世人展示着它独一无二的光辉。

这是学姐智慧的结晶啊。

姜雀忍不住拍手称赞。

“可见那个领头的是多么心狠手辣,又是多么利欲熏心。第一夜汇报消息的人,多半已经成了荒野中的万千幽魂之一了。封锁消息,只为自己独有。”

茶里趁着学姐缓气的时候,开口补充。而她所说的,正是学姐接下来要说的。学姐是激流勇进的火焰,茶里便是缓缓护着她的河流。两个人相辅相成,谁也不能少了谁。

坤仔玩弄着手里的麻将牌,单手托着脸,心里暗暗想着,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直接登门给钱不就好了?一手拿钱一手交货,很完美。非得搞这么不阴不阳的,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当然,不会把真的卖给他们,随便一本假的就可以了。

偶尔做一回奸商也很不错,毕竟这些书除了在姜雀手里有用以外,放到别人那里就是废书。

“出镇后必有一战。”

坤仔想了想,还是说一句话好了。

“那是不可避免的了。今天无意中看了一眼他们喝茶的姿势,有板有眼,中气十足。看来除了会隐术以外,还是一些练家子呢。”

好久不打架了,手痒痒的,还怕自己生疏了呢。他们,来得刚刚好。

茶里用麻将叠出了一座小房子,却又把它们一推而散。

“哦?有意思,不过呢,鱼儿在钓着的时候,才是最有趣的。”

学姐暗红色的双眸流转着嗜血的光,打架这种事不着急,先带他们在桐木镇里来回走走再说。

最重要的是,要看好学妹。

“雀仔,这几天你就把夏目友人帐给坤仔带着吧。从那七本里随便挑一本带着就可以了。”茶里向姜雀下达指令,姜雀乖乖地点头。

姐姐们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按她们说的做一定没错。

“还有呢,不要单独一个人行动,你很有可能是他们重点观察的对象。”学姐补充着,学妹面对绑架什么的一定毫无招架之力,只有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好好出招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好的,我知道了,那这几天我还可以去音无先生那里听琴吗?”

姜雀想起那曼妙的琴声,只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再多感受几次,毕竟过了这个镇,可就没这个人了。

“当然可以,不过呢——”学姐玩转着一个麻将牌,她将头靠在桌子上,黑色长发慵懒地散落着,“据我所知,很多很多年前,桐木镇曾有一名惊世琴师,名为音无。”

“天下人皆以一睹音无琴声为荣。”

“在音无以前,桐木镇出现过很多大名鼎鼎的琴师。自音无后,桐木镇再也没出现过这样惊才绝艳的琴艺天才。”

学姐回忆着自己之前在书店看到的内容,她对野闻奇事比较感兴趣。

“桐木镇依然还是充满琴声——可它已经不再是当初桐木镇了。”

“音无像是一个诅咒,让桐木镇步入一个人人会弹却无出挑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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