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白察眯着眼沉思某些事情时，他的同桌葛姗翩翩而来。他睁大了眼睛。她穿着低领的校服，裸露着白皙而柔嫩的象牙般的脖颈，看起来颇有暖意。长发下，是张年轻、姣好，而生气蓬勃的脸。皮肤白，眼珠乌亮，嘴角带着个甜甜的微笑，看起来是神采奕奕的。显然，她完全无视于暮秋的寒瑟，她的笑容温暖如春，眼波明媚如水。
简直就是迷路的仙蒂瑞娜！
白察摇摇头，没有向她打招呼，径自扭过头去不去看她。
对方显然也没有在意，身为一个大家子女，适当的不逊是被允许的。
白察终于没忍住，再看过去。葛姗仍然亭亭玉立。他转过头去的那一刻，那笑容在她脸上显得更深了，眼珠更亮了。迎着阳光，那脸孔的弧线柔和细致。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笑容里，充满了天真无邪，看来非常纯真，也非常青春。
“白察，”她忽然开了口，声音清脆悦耳，咬字清晰，“早上好。”
白察打算要逗逗她。
他直起身子的时候，他脸上整个的线条都变了。他的眼光倏然冷漠，嘴角向下垂，露出唇边两条深深的纹路，他的眉头蹙着，眉心竖起了好几道刻痕。他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灰蒙蒙的，眼珠不再乌黑，而转为一种暗暗的灰褐色。他开了口，声音冷冷的如冰铁铿然相撞：
“早上好。”
全然没有对待孔阙时的亲切温和，仿佛此时的他并不是他，而是一个机器。
“噗嗤——”葛姗直接笑了出来，像一枝乱颤的百合花，她笑起来很好看，这是大家公认的，她也明白这一点，自然也喜欢上了笑。
这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因为，微笑是最无私的馈赠。
“你看出来了，难道你就不认为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怎么会？”葛姗笑着坐下，挨在白察旁边，用小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白察心中某些冰做成的犄角融化了些，他意识到自己不该把一些无关的事情强加到眼前人儿的身上，否则他的心终究不会完美。
白察向窗外望了望，深深地断断续续地叹了口气，声音近乎喘息地说:“看来，我还是在某些东西上太过于偏执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白察扭头看着她，隐隐约约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在冲他狞笑着，脑中“哗”的一声，禁锢记忆的闸口被冲毁，有关以往的记忆汹涌奔腾而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些头痛。下意识的伸过手去，想要把那个人触碎，他明白，那是幻觉！
然而指尖触到的只有葛姗乌黑的秀发，那人早已不在，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干闷着在眼窝里噙着泪水，微张着嘴，喉结蠕动着，但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往昔虽然在脑海中痛苦并清晰的映现着……
“白察，你这是……做什么……”葛姗的声音低如蚊呐，睁大滚圆的眼睛，活像嵌着的一对铜铃，白皙的脸颊上还飘着两片绯红。
“呃……没事没事，只是手臂有些酸痛……”白察回过神来，打着哈哈，暗地里痛骂着自己没脑子。
“咳咳——”身后的孔阙轻咳几声，凑过身来:“我的祖宗们，要亲热去操场，图书馆，哪里不行……”
“亲热你个大头鬼！！”
“你说得对……”这是葛姗说的。
白察与孔阙同时楞住了，而后又默契地扭头，装作没听见。
葛姗也紧紧地低着头，白察恨恨地用力踩在身后孔阙伸向前来的脚，一边踩，一边在心里诅咒着该死一万万遍的孔阙。
……
……
英语课过后，是大课间。教室里的学生们要么去操场运动要么去低一级的高一教室里赏美。
他们在本年级里还没有那个胆子。
白察哪里也没去，此时要去图书馆时间根本就不够充裕。他从书包中抽出一条速溶咖啡来，打开自己的运动水杯，里面盛放的是滚水。是白母倒进去的，白母素知自己儿子喜欢喝咖啡的癖好，早上特意给他灌上的。
白察正想撕开咖啡的包装袋时，打算倒进杯子里，葛姗拦住了他:“咖啡杯的话，还是用我这个吧，送你了……”
随即递过来一个白瓷咖啡杯，杯口口径不小，浅浅的，上面还缀着烫金的花，里面还放着两块方糖与一个小巧地咖啡匙。
“嗯，杯子不错。”白察做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从你嘴里能够说出不错二字，着实不容易，听说你在实验室里对旁观的化学老师们一点也不客气呢——”葛姗颇为欣喜，露出自己一口白齐牙齿，笑的像朵肆意灿烂尽情绽放的野花，她笑得如此干净。
白察眉头微微一蹙，缓缓抬起右手掩住双唇，然后用左手蹭着咖啡杯的杯沿:
“他们学得太过死板了，脑袋里一点有创意的想法也没有……”
葛姗没有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
咖啡真好，咖啡的香味就有提神和振奋的作用。他轻佻的在咖啡杯里丢进两块方糖，倒了牛奶，用小匙搅动着。他注视着那杯里的涟漪和漩涡。
“哎，白察……”
“嗯。”他的心里应着这声招呼，心中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在悸动，但他没有多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小心啜着杯中的热咖啡。
葛姗眼帘微垂，疏疏的长睫毛搭在白皙的肌肤上，映着阳光，很漂亮。他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心里的海起着波澜:“其实，有些时候，你也挺死板的，像个榆木疙瘩一样。”
“你凭什么这样说？”这句话说得好冲，毫不客气！
葛姗并没有因为白察这句略带无礼不逊的话而产生一丝丝不满，反而微微一笑似是有些喜欢他的谈吐。
她用纤纤细手的手指摩擦似的摁着自己的右太阳穴，眼睛温柔如水般地看着白察，眼光里仿佛有千言万语似的。
“你就是个榆木疙瘩！”
“喂！一点辩解的余地也不给我留啊！”白察窘迫地揉揉鼻子。
葛姗狡黠地笑笑，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榆木疙瘩”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