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临末,午后的阳光和气温,似乎都有着把全城的人烤熟的决绝。

即便是行人稀少,行人身上衣服更稀少的如此炎夏之下,走在长明街上的罗丝芙,依旧穿着厚重的外套和闷热的长裤,背着黑色的单肩包还带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二者皆是晒得发烫。

凡是看到罗丝芙的人,总是难免会侧目看她一会。毕竟这样的装扮在这个温度下来看,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了。

即便是这样,罗丝芙仍旧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地低头看路,坚定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对于这样的目光,罗丝芙早已习惯了。

因为即使她换上符合时令的装束,回头率也绝对不会减少。

名为罗丝芙的少女,今年年方二十岁,拥有金色的波浪长发,妖冶的棕绿色眸子,完美而让人心生怜爱的五官以及白皙水嫩的皮肤;身高也只有一米六五不太到,气质可爱且甜美,身材偏瘦体态柔美,胸口却又坠着两个尺寸惊人的雪团子。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不自主地被她吸引住目光。

但是,或许是上帝的恶作剧吧,这样完美的女性躯壳里,却是填充着一个性格糟糕悲观消极的失意的男性灵魂,甚至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懈怠最无力最迷茫的灵魂。

从即使是拥有这样完美的神赐的肉体,罗丝芙依旧过着一团糟的生活——无业、无亲友、酗酒、生活不规律、没有兴趣爱好、无社会活动等等——就可以看出她的性格有多糟糕了。

但是,这也并不能全部怪罪于她。

或许是这副皮囊看上去太过无害也太过可口且一副毫无防备意识的样子,或许是上帝给罗丝芙的第二个恶作剧,从小到大,罗丝芙的身边从来不缺少针对她的恶意——伤害、欺骗、诱拐、猥亵、抢劫、偷窃……犯罪行为也好变态行为也罢,出于想要发泄欲望或者是想要获得利益或者二者兼之,数不胜数。

从罗丝芙小学四年级开始算起,这个频率平均下来,至少一周就会有一起针对罗丝芙的犯罪事件发生。

不过,换一方面来想,也仅仅是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而已。

这些犯罪行为,一次也没有伤害到过罗丝芙。换句话说,对罗丝芙欲行不轨的人,从来没有得逞过。

“啪。”

大街之上,罗丝芙准确地抓住了伸进自己单肩包中的那只夹着自己钱包的手。

“我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罗丝芙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着那个跟了自己一路的身形矮小但是仍然比自己高上些许的青年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干什么啊!”

那个行窃的男子大概没有想到会被抓住,最开始的表情闪过了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又想起对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索性变得蛮横起来。

此时大街上人也不多,也没人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要对方不呼救,看起来和普通的吵架也差不多。青年男子打定了这个主意,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把手松开,听到没有!”他故作凶恶的恐吓说道。

“惯犯啊,”罗丝芙长长地呼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必要交涉了……”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快给老子松手!”青年男子把手往后一抽,却发觉对方掐住自己手腕的那只白净娇嫩的手,竟然宛若铁箍一样卡得很死,而且纹丝不动。

下一秒,他发现对方的另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然后自己的肩上手上传来一阵大力,视野陡然开始翻转,脚下浮空。

“卧槽!”他失声叫了出来,大脑以及无法处理此时的状况了。

接着,感受到了一阵破空声,眼前的突然就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地面。

“啧……垃圾……”

少女不屑的语调和黄莺般清脆婉转的音色钻入了耳朵,他这才察觉到,从刚才开始,这个乍一看很柔弱的女孩子,从未有过一丝慌乱。

从容不迫,以及上位者的碾压。

即使整个世界都仿佛对她怀揣着恶意,即使一周遭遇的犯罪事件都比大部分人一生接触到的都多,即使所有人性的阴暗面和贪婪的欲望都会对她展露獠牙伺机待发——但是她依旧毫无损伤地活在世上。

因为,她很强。

这个披着一副美丽的少女外表,揣着一个颓废的男性灵魂的家伙,同时也是一个站在远超世间大部分人的层级上的强者。

能够立足于这个对她充满恶意地世间的强者。

那个青年最终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从头部发起的痛感,他的意识迅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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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临末市安康小区内一间普通的房子里,罗丝芙随手关上了防盗门,如是说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

房子里静悄悄的,静到仿佛她的话语和关门声的尾音都要持续很久一般。

不过罗丝芙并不是独居。

尽管她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但是她并不是独居。

罗丝芙换下运动鞋,蹬上了自己蓝色的塑料拖鞋,把帽子挂在衣帽架上,提着单肩包趿拉着拖鞋,走到了房子尽头的一间向阳的屋子前。

“我进来了。”

在门口稍微提高了音量,像是通知一样,罗丝芙转动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打开了房间门。

映入眼帘的是朴素到简陋的房间,阳光不吝啬地通过巨大的窗户洒进来,照在房间里铺着浅灰色帆布的大床上,照在纯白色的墙壁上,照在纹路清晰的竹地板上。

而除却这些,也有一样处在阴影中的事物,是那立着遮光板的几乎有床一半大的木头桌子,上面铺着一层塑胶垫。

桌子上杂乱无序但是有并不混乱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或满或空的试剂瓶试管支架之类的器皿,桌子右侧一旁有一个水池,下方有六个抽屉,左侧旁边连着一个书架,放着一些书和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

而在那光与影交织的分界的地方,桌子前那把实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巧的女孩子,听到了门响动的声音,回过了头。

那是一个看上去宛若洋娃娃一样的孩子。

紫色的长直发一直到腰部左右接近臀部的位置。

几乎是透明的近乎病态的雪白色肌肤。

纤细的躯干与四肢。

可能仅仅一米五、甚至都不到一米五的娇小无比的身材。

看起来几乎是初中生的模样的稚嫩面孔。

一双仿佛没有聚焦的的眼睛和冰蓝色的剔透的瞳仁。

脸上面无表情,就像是冰山一样。

最重要的是,此刻她身上除了一条素白色的内裤,没有任何衣物:那稍微被几缕头发遮挡的躯干、那漂亮的锁骨与平坦的胸膛和稍有一点点赘肉的小腹、那美丽的蝴蝶骨和微微拱起的光滑的脊背,连同宛若人偶一样的面孔,若隐若现的呈现在了光影交错之中。

那是名为秋姬儿的少女。

罗丝芙的同居伙伴。

在名义上,她是被罗丝芙囚禁于此的,被关押、收容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尽管罗丝芙甚至连锁也没上,她也有着随时离开的自由。

但是她比起同居伙伴,的确是更像是被罗丝芙圈养于此的。

也确确实实,是因为被“囚禁”才滞留在罗丝芙家中的。

“你要的东西给你买回来了,”罗丝芙站在门口,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无标识的盒子,放在了地上,“还有买了一些5969烘培坊的点心,喜欢可以吃一点。”

“嗯。”简单的仿若闷哼一般的单音节和幅度小到很难捕捉到的点头,代表着秋姬儿肯定的答复。

“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个小偷,打昏以后摸走了他的钱包,”罗丝芙扶着门框说道,“所以下一周大概会好过一些,今天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说。”

“鲸鱼。”秋姬儿略一思索,用平静地语气说道。

“一整条。”似乎是看到了罗丝芙有些疑惑的表情,她如是补充道。

“鲸鱼的话,不能做到,”罗丝芙无力地笑了一下,解释道,“首先买不到是一回事,再者收获也没有那么大……”

“嗯。”秋姬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那么,一会叫份披萨怎么样?”罗丝芙提议道。

秋姬儿没有说话,但是稍微抬了抬头,似乎是有些期待。

“你果然是喜欢这种垃圾食品……你都有小肚子了,”罗丝芙摇了摇头,说道,“肥宅,那我叫一个十六寸的双拼了。”

“可以。”秋姬儿的脸上依旧是那张扑克脸,语气也十分平淡,但是罗丝芙却隐约可以感受到她的喜悦。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订外卖了。”

罗丝芙说着,准备离开。

“等等。”

和大部分时间不一样,这次秋姬儿叫住了罗丝芙。

“这个,寄出去。”

秋姬儿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白色塑料盒子,约莫三十公分见方,用胶带把盖子和盒子的连接处封了口,一侧有些似乎是通风散热之类用途的小孔,只是从里面涂了蜡一样的东西。

罗丝芙看着这个盒子,眼角抽动一下:“新作?”

“嗯。”秋姬儿再次轻微地点了点头。

“寄到哪里?”罗丝芙走上前,从秋姬儿举过头顶的手中接过了这个盒子。

“江海,那儿近期有游行。”秋姬儿说道。

“具体哪里?”罗丝芙问道。

秋姬儿再次回过身去,从桌子上的厚重的抄满了公式画满了简笔图的本子下面抽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罗丝芙。

上面是一串数字和英文混合的乱码,代表着某个地址。

“嗯,好吧……可靠么?”罗丝芙问道。

“单线。”秋姬儿说道。

“那你这个东西呢。”罗丝芙谨慎地抬了抬手中的盒子。

秋姬儿不再说话,回身开始俯在桌子上继续写东西。

“好吧。”罗丝芙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关上房间门以后,罗丝芙掂了掂手里的盒子,发出了轻微地晃动的声音,内容物的材质似乎非常复杂。

“真是闲不住啊,”罗丝芙叹了口气,“我要是有个爱好该多好。”

说着她又趿拉着拖鞋来到了客厅里,把盒子暂且放到了茶几上。

接着,罗丝芙一下子瘫坐在沙发里,掏出手机,无视了上面大量的以诈骗和通知为主的未读短信和不明来源的未接来电的提示,拨出了外卖的电话。

“世界死活、好坏、运转,世人幸福安康、伤老病死,万物复苏、泯灭、归于尘埃,”伴随着电话拨出时的嘟嘟音,罗丝芙感受着被沙发的柔软包围的而产生的片刻的肉体的愉悦,吐出脑海中浮现的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话语,“一切奔流不息……但是与我何干……”

话音刚落,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宅友披萨。”

是一个元气满满的带着服务业的亲切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给老子来条鲸鱼。”

罗丝芙说道。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听筒里传来了疑惑不解的声音。

“哦,十六寸双拼熏肉香肠和海鲜培根,送到安康小区四号楼楼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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